隔壁的哭声

  1   也许是南方人的原因。不管怎么辗转,我始终回归南方。我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几年的漂泊,没有再享受过家乡宁静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四处漂泊,甚至爱上这种生活。   一个电话告知阿锋我的来讯,阿锋请假在车站等侯。担心我这个超近视眼看不到,1.80米个子的他挥动细竹似的双手,大叫我的名字,吸引了全车站的人的目光。他很绅士地帮我拿着行李袋,然后又很哥们地拍着我的肩膀:“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这次是丢了工作呢还是特意来看我的?”   “我又炒了老板,特地来这里发展。”我说。   阿锋奸笑:“就你这牛脾气还想到哪里发展?”   阿锋在同一座城市同一间工厂呆了7年,我很纳闷,一个年青人怎么会有一颗那么安分的心,能在同一环境呆那么久?阿锋也很纳闷,为什么一个女孩子会有一颗那么不安分的心,有时今天的电话是这个区号,明天来信是那个地址?对于对方,我们都很好奇,所以,我们成了好朋友。   阿锋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混了一个白领了。大热天里,汗流浃背地跟着阿锋走了无数的小巷,终于听到他说了那两个金子般的字:“到了。”那是一座半新旧的出租楼。阿锋告诉我,他住八楼,没有电梯。我一听差点抢过行李就逃,后来想想,那么多小巷,万一走不出去又累死了,反而更不划算,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   这是一个单间,冲凉房和煮饭的地方都设在里面,不过是隔开的,冲凉房门口就是煮饭的地方,卧室也就是饭厅。阿锋说这里绝大多数的出租房都是这种格局,房租却非常昂贵,这个房间每个月300元,还是因为在八楼,房租优惠。我直咂舌。我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阿锋已经开始动手做饭了,等他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来时,我一时兴起,忍不住唱道:“嫁人就嫁哥哥这样……”末了还加一句,“就是太瘦了。”   我们俩都笑得倒在椅子上,等到笑够了睁开眼睛,却看到门口出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极老的脸。我骇了一跳,马上坐端正。阿锋快步走过去,搀着那老人进来,又拿出一副碗筷。我一直在思索:这是谁?阿锋的母亲?似乎没有那么老。   “欧阳,”阿锋抬手在我眼前摇了摇,“这是陈婆,住隔壁的。陈婆,这是我的朋友,欧阳。”   “哦,好,好好。”陈婆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什么时候摆酒席呀?”   “噗!”我和阿锋同时喷饭。“不是的,陈婆,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阿锋解释道。   “哦,哦。”陈婆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我。我的脸低得都要碰到碗边了。   晚上,阿锋提议去逛街,带我去见识这座城市的夜景,我谢绝了。我心中城市的概念都是钢筋水泥,没啥区别,夜景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我早就厌倦了,我宁愿抱本书或听收音机。阿锋告辞了,因为我的到来,他又必须回厂宿舍住。我有一种鹊巢鸠占的味道。我是个喜欢过“半夜生活”的人,就是凌晨三点过后才休息+第二天七点多钟就起床。   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由于太累。我感觉眼皮有点沉重,于是关了灯准备睡觉。四周寂静得有点可怕。突然,我听到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顿时睡意全无,耳朵竖起来的同时汗毛也竖起来了。是真的有女人在哭,我紧紧地抓住被子捂着头,脑海闪过一幅幅恐怖的画面――披头散发的女子,满脸是血……我害怕极了。乌龟王八阿锋,让我住这鬼屋!我在心里咒骂了无数遍,又自我安慰,没有鬼,世上没有鬼。可我内心却依然无法消除恐惧。   夜似乎更静了,哭泣声也越来越清晰,我全身都在发抖,用力地扯着被子,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全身神经随时都有绷断的危险。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慢慢地松开双手,哭泣声似乎消失了,我看看手上的电子表:凌晨四点。哭泣声的消失并没有带走我内心的恐惧,我无法入睡。   天终于亮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人却更加的累,疲惫地把自己扔进梦乡,刚合上眼,阿锋就在外面“嘭,嘭”地拍门。无奈,我只好起来。   “小姐,都八点多了,你还……”看到我憔悴的脸,他吞下了后面要说的话,转而关心地问,“怎么啦?眼睛怎么又黑又红又肿?”我没理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洁白的墙壁。阿锋急了:“天哪,你说话呀!”   “我能说什么?我欠你钱啦?你竟然让我住鬼屋!”想起昨晚恐怖的经历,我哭得稀里哗啦的,用力地扯了一大把纸巾,胡乱地擦着脸。“鬼屋?”阿锋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是吗?好端端的,凌晨三点了还有人哭,还那么凄怨!”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小时候我被鬼故事吓得很惨,至今还有阴影。   “我知道了,”阿锋若有所思地说,“是隔壁的阿珍,她是陈婆的孙女。说起来挺惨的,年龄大你几岁吧,被一个本地仔骗了,去年生下一个小孩,就把她抛弃了,娶了别人,对她们母子俩不闻不问。阿珍气得卧病在床很久了,经常深更半夜哭泣。可怜陈婆一把年纪了,还要照顾她们。”   “阿珍的父母呢?应该送她去医院呀。”我不再害怕。   “我没见过她妈妈,好像已经不在了。她爸爸每天去外面收废品,赚的钱不多。隔壁那间房是一厅一室,光房租就600多元呀,四个人就靠她爸的退休金和收废品赚钱养活。阿珍是心病,弄得身体虚弱,长年吃药。”   “他们为什么不回老家去呢?老家再穷也是家呀。”   “不知道。”阿锋摇摇头。   “那本地仔真该死!”我非常激动地咆哮。   2   我打算在这里住半个月,收拾一下心情,然后去黑龙江,看看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阿锋的巢让我占了,不过,他每天下班都回来吃饭,伙食费我们平摊。我不愿意欠别人的,这是我处世的原则。阿锋对我煮的菜表示强烈的抗议,所以,往往是我煮饭,他炒菜。   这天中午,阿锋一进门就又跳又叫:“欧阳,我发工资了,发工资了!”彻头彻尾像个拜金主义者。   我嘿嘿笑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了,老规矩,今晚休息请你吃火锅。”他说。   我笑吟吟地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他还在跳。我忍不住提醒他:“小心把地板跳穿了。”他便在椅子上坐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那数了无数遍的钞票,还自言自语地说:“3000多呀,有3000多呀。”   青春卖了这些钱还开心成这样,我有点替他不平,但是,一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热衷于流浪,出卖青春换来的钱一分也没攒下来,又有点羡慕他了。   他突然抬起头对我说:“欧阳,我弟弟今年大学毕业了,我再也不用给他学费了,至于他找工作的费用,我也给他准备好了。明年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家盖一幢三层的楼房了,然后,我就向我心中的那个女孩求婚,再然后,我就不用出来打工了,在家做小生意,过平淡美满的生活……”他的眼睛透着梦幻。   我恶作剧地问道:“那女孩不会是我PE?”   “你?想得美!”他对我露出不屑的神色,然后又很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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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地说,“她是我心中的女神,知道吧?女神!”他望着天花板,一脸的甜蜜。我敢肯定,此时他已经沉浸在他结婚的场面中了,这个“婚礼”不到一个小时不会结束的,看来,我只好自己动手炒菜。谁知,阿锋的梦幻婚礼被陈婆打碎了。   陈婆颤抖着小脚哭着进来,也不说话,拉了阿锋就往外走。我也急忙跟着走。她拉着阿锋去她家的租房,刚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待走进另一间房子,潮湿夹杂着药味差点把我熏吐。地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脸上全是血。我控制不住自己,吓得大叫一声。   阿锋抱起那人,叮嘱我照看陈婆,然后冲出门去。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来到这里遇到的都是那么恐怖的事?   我恐惧地环顾四周,这间房子异常的暗,厚厚的窗帘不让一丝光线透进来,除一张床和一张旧得油漆都剥落的桌子以外,没有任何的摆设,桌子上放满了药品,还有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女孩依偎在男孩的肩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这女孩应该就是阿珍吧,之前的她是那么的靓丽,这男孩应该就是那本地仔吧。爱情究竟有什么魔力?即使被弄得伤痕累累还要念念不忘。地上散落很多五彩的星星和玻璃碎片。我蹲下来,收拾那美丽的星星,并用胶袋装好,扫去了地上的碎片。   陈婆一直哭,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一直说:“没事的,没事的。”外厅传来小孩的哭声,陈婆要站起来,我把她按住,说:“陈婆,你先坐下,我去抱。”看到孩子时,我又骇了一跳:阿锋不是说孩子有一岁了吗?怎么才这么一丁点儿呢?孩子又瘦又黄,被子已经被踢开了,两条蚯蚓似的细腿在乱蹬。我竟不知该怎么抱她,怔怔地站在床前。   “我来抱吧。”不知什么时候,陈婆已经走过来,熟练地抱起小孩,用含糊不清的歌谣哄着,可是,孩子仍然在哭。   “是不是饿了?”我问陈婆。“是的,是的。”陈婆一边帮孩子换尿湿了的裤子,一边说,“妹子,你帮我盛碗稀饭吧。”说完指了指一个黑黑的小铜煲。我打开盖子,里面是烧得有点糊的胡萝卜粥,一点油腥都没有。没有一点营养,孩子不瘦才怪呢。孩子真的饿了,把粥放进她嘴里就停止了哭,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孩子晶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可能是看到陌生人吧。我伸手去抱她,她竟然没反抗。   直到晚上7点多的时候,阿锋背着阿珍回来了。陈婆坐在床前,干枯的手爱怜地摸着阿珍的脸。老泪纵横。   阿珍闭着眼睛不说话,服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我拉了拉阿锋的衣角,出了外厅,问:“医生怎么说?”   阿锋说:“她不爱惜自己,自残几次了,身体太虚弱了,在医院输了液。输了血。”   这时,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进来。老人的衣服很旧很脏,花白的头发满是灰尘,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没有一点血色。   “成叔。”阿锋叫了一声。成叔抬起头,向阿锋微笑着点点头,又向我点点头。陈婆听到声响,走出来,拉着成叔的衣袖带着哭腔说着四川话。我听得出来,她在诉说阿珍的事。成叔挣脱陈婆的手,快步走进房间。我和阿锋也跟着进去。   “你疯了!”成叔咆哮着。   阿珍把脸侧向里面。   我吓了一大跳,抓住阿锋的衣袖。   “你三番四次地寻短见,你对得起奶奶吗?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对得起你的孩子吗?你要死就在外面死好了,你走。你走呀!”成叔刚骂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阿锋正要上去劝,成叔抬起头,眼睛含着泪水,眼神愤怒而痛苦。   我和阿锋轻轻地走出去。回到阿锋的出租屋,我们相对无言而坐。良久,阿锋才说:“今晚不能请你吃火锅了,我的钱全帮阿珍付医疗费了。”   “发生了这种事,就算有钱也没有心情吃火锅呢。”我说,“阿锋,你说成叔会不会赶阿珍走?”   “不,不会的。”阿锋肯定地说,“你没见成叔哭了么?成叔对阿珍永远都是不离不弃的,因为她是他女儿。欧阳,你以后多找阿珍聊天吧,好好地开解她,都是女子,容易沟通。”   3   第二天,我很早就买好了菜,然后敲开了陈婆家的门。成叔早就出去了,孩子还在酣睡。陈婆领我进了阿珍的房间。阿珍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阿珍,你好些了吗?”我不善于交际,第一次跟她接触,很窘迫,双手握着她的手老半天才挤出这句话来。阿珍看着我并不回答,我就更窘迫了。   “我,我是阿锋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欧阳。我很闷,来找你聊天呢。”我说。   “坐吧。”阿珍淡淡地说。   我坐在床沿上,却又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久,我终于鼓起勇气,看着阿珍的眼睛,一口气说出了昨晚就想好的话:“阿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能永远活在回忆中,要学会忘记,忘掉过去的一切,为了奶奶,为了成叔,更为了孩子,为了你自己,你要坚强地生活,并且比以前要活得更好。成叔不容易啊!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的,他昨天说的都是气话。我也看得出来,他撑得很辛苦,真的。”阿珍一动不动,看着我,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躺下用被子盖住头,嘤嘤地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陈婆走进来,不解地看着我,我涨红着脸赶紧说:“对不起,陈婆,我说错话了,把阿珍弄哭了,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没事的,她经常这样的,你先回去啦。”陈婆说。   我迟疑着,失落地走回出租房,半躺在椅子上,脑子混乱得很。阿锋下班回来,我没跟他说话,他也不问我,他知道我古怪的性格。等他将菜饭端到饭桌上,我才坐起来,说:“阿锋,今天我买了很多菜,你端一碟给陈婆,好不好?”   阿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大红薯,说:“陈婆硬给的,说是她女儿捎过来的,正宗的家乡红薯。”   “你的人缘真好。”我有点羡慕他,又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关心别人太少,也很少得到别人的关爱。   阿锋为我没能好好地劝说阿珍有点失望。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我终于决定第二天继续去找阿珍。我想好了,如果她要骂我,我就闭上眼睛,立正,一动不动地让她骂;她要是哭呢,我就把肩膀凑过去,让她伏在我的肩膀上哭,并准备一卷纸巾让她擦泪,我相信,坚持就是胜利。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阿珍没有骂,也没哭,她竟招呼我坐下。我受宠若惊,之前的准备都用不上了,反而不知该怎么做。   “阿珍,昨天真不好意思。”我终于“急中生智”,一开口就道歉。   “不是的,应该是我不对,把你吓着了。很感谢你昨天说的话,让我知道除了我的家人,还有别的人关心我。也感谢阿锋,他是个好人。我爸昨晚咳嗽咳出血了,他有病却依然每天出去收废品,而我真该死,只想着自己。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总是伤透了父母的心。昨晚我一夜没睡,我在想,为了一个男人,我真不应该。”阿珍说着眼睛就湿润了。   “那就对啦。”我的语气顿时活跃起来,“把不愉快的过去统统忘掉,从新开始。”   “好。”阿珍从床上爬起来,把桌子上那些五彩星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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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垃圾桶,又把镶着她和那个本地仔的合影的镜框高高举起。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阿珍,只要你放得下过去就行了,这个就当作留给孩子的一份纪念吧。”   “也是,至少我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回忆。”阿珍如释重负。   解开心结,阿珍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她偶尔会抱着女儿去串门、逛街。我和阿珍也成了好朋友。随着交往的深入,我对她家的了解也多了。阿珍让我看了她家的全家福,那个时候,阿珍还在读高三,扎着两根长长的辫子,清纯迷人。她母亲端庄大方,成叔看上去比较严肃。她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当我问及她哥哥的时候,她总是闭口不谈。我也不深间。她还告诉我,她父母原本是中学老师。我对成叔既感酸楚又心生钦佩   “阿锋,成叔原来是个老师呢。”吃饭的时候,我对阿锋说。   “是呀,看他就知道是个知识分子。阿珍跟阿林也读到大学毕业呢。成叔退休后本来是想带着陈婆来这里享福的,谁知,阿珍遇上了这事,而阿林他……”阿锋突然打住不说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可他没再解释。   4   阿珍终于在一家工厂找到一份文职工作。   我在阿锋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多月,觉得也该走了,正当我收拾好行李准备进行另一个新的行程时,却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晚上八点多钟,成叔还没回来,阿珍来找我,很担心的样子。我安慰她不用慌,也许他一会儿就会回来,我心里却也在着急。等到九点多钟的时候,成叔还没回来,我和阿珍再也坐不住了,就到外面去找,刚走到楼梯口,阿锋就扶着成叔气喘吁吁地走上来。   成叔看上去很虚弱,浑身脏兮兮的,散发出一般臭味。安顿好成叔,阿锋把我和阿珍叫到外面的走廊上,说:“成叔今天在外面晕倒了,巡警把他送到医院,给我打了电话,医生说是肺癌,已是中期。这是检验报告。”   阿珍额抖着手接过检验报告,掩面而泣:“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呢?” “通知阿林吧。”阿锋说。 “不,不行,爸爸不想见到他,每次见到他总会大动肝火。”阿珍用力摇头。   “可治这病需要钱啊!毕竟他们是父子,成叔的病不能再拖了。”阿锋边说边掏出手机拨电话。   阿林就是成叔的儿子,可为什么他们好像有仇似的?我拍拍发胀的脑袋。   一会儿,阿锋挂上电话,说:“阿林在陪客户吃饭,可能晚一点过来。”   那天晚上,阿林没有来。   我凌晨五点钟才睡,八点多钟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打开门,赫然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神情憔悴的男子跪在成叔家门前,一张张红色的钞票飘散在地。   “你给我滚!滚呀!”成叔如雷般地吼叫,夹着惊天动地的咳嗽,仿佛整幢楼都在摇晃,“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用你那肮脏的钱!你早就不是我儿子了!”   “爸,您不要这样啊!爸!”阿珍在哭,陈婆在哭,孩子也在哭。   我没敢进去。阿锋不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我完全没了主见,只能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切。   这时,一个一身名牌装扮的女人从楼梯口出现了,从高跟鞋撞击木板急促的声音可以听出,那女人正在生气。她的一张粉脸如千年冰山,眼睛死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气愤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那是一口台式普通话,“哦?你现在很有钱啦?撒得满地都是!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老头子死了吗?啊?你看你这副鬼样,他根本不领你的情,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几点了?今天我爸要带重要客户来,你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如果这份合约有什么闪失,你就滚回你老家去!一家人都是死要饭的!”   “够了!”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冒着火。那女子吓得倒退一步。那男子又说:“他是我爸,他现在病了,我连来看他的权利都没有吗?我是你丈夫,不是一条狗!”   “你……你……好,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有种!”女人愤怒地转过身,扭着屁股噔噔噔地走了。男子看着她的背影,竟是一脸的茫然。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享你的荣华富贵去呀!我没你这个儿子!”成叔又一声大吼。   男子把地上的钞票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疲惫沙哑地叫了一声:“珍!”   阿珍从房里走出来,说:“哥,你走吧,别刺激爸了。”   “这钱你拿着,不够再跟我说。”男子说。   “好。”阿珍接过钱。   “阿珍!”成叔吼叫着,“别拿那钱!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也走,你也走好了!”   阿珍整个身子抖了一下,把钱还给她哥哥,无奈地说:“哥,你走吧,明天我找你。”   男子默默地转过身,走得很慢很慢,似是孩子孱弱的脚步,永远走不到那边的楼梯口。阿珍走回屋子,门“嘭”的一声关上了。走廊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5   “今天早上,阿林来了,还有他老婆。”晚上,我对阿锋说。   “我知道了。”阿锋刚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双眉紧锁。   “你怎么知道的?”   “阿林是我们的副总经理,他老婆阿仪是我们的总经理,我们厂是阿仪的爸爸开的,他们是台湾人。”阿锋的诉说让我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团。我全都告诉你吧。7年前,高中刚毕业的我来广东打工。那时候,我们那间厂的规模还很小。我从一个普通员工做起,两年后,我当上了拉长,工资有1000多元。阿林就是那个时候进厂的。他大学毕业后出来,已经有两年的工作经验,做了经理助理。他长得很阳光、帅气,我跟他很聊得来,但我知道,他很向往豪华的生活,很喜欢车、别墅,还有那一掷千金的豪气。他经常提起他的女友,他们是同学也是老乡,据说是青梅竹马。我还看过那女孩的照片,很清纯。那年,我们都没有回家过年,老板带着他那留洋的女儿过来了,请我们吃了一顿饭。那时阿仪像一个高傲的公主。后来,我就没再听阿林提起过他的女友了。当他和老板的女儿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时,他才跟我说,他跟老板的女儿在一起了。我没问他跟他前女友的事。那年7月,阿珍大专毕业,从家里来了。阿林带她跟我见面。那天,阿珍身穿一条洁白的连衣裙,肩披长发,很美,像一位天使。我爱上了她,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就这样默默地喜欢她。后来,她跟一个本地的男子交往。看到她幸福,我也很开心。不久,成叔退休了,也带着陈婆从老家过来,为的是和儿女在一起安享晚年。他一直租住在隔壁。成叔人很好,我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因为我父亲很早就不在了。我对阿珍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升华为友情、亲情。过年时,我家里帮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她是我们家乡小学的老师,很纯朴,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们开始交往,但一直到现在没敢提出结婚,因为我们肩上的负担太重。阿林是前年年初结婚的,算是入赘。结婚当天,阿仪极力反对成叔一家出席,她认为她家是所谓的上流社会人家,成叔一家不配。成叔事后才知道阿仪是这样的人,同时也看穿了阿林的本性,整整卧病在床一个月,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跟阿林断绝了关系,也拒绝了阿林的任何生活上的资助。虽然他有退休金,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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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虚度晚年,跟母亲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每天踩自行车出去收废品。那时候,阿珍已经跟她的男朋友在外面租房同居。阿林没敢来这里,因为阿仪不允许他来,也因为成叔不想见到他,他只能从我这里得知他们的消息。我对阿林有情义也有憎恨,还有怜悯,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我看得出来,他终于拥有了别墅、轿车,可他没有得到真正的快乐,他失去了人生最可贵的东西。去年,阿珍生下了女儿,那本地仔却把她抛弃了,成叔便把她们母女接到这里来住。成叔收废品从原来的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变成了一家四口的主要生活来源,压力自然大了,身体也已远不如前。阿林知道这事后还是没有来过这里。在办公室,我亲耳听到过阿仪当着阿林的面骂阿珍不要脸,不允许他来这里。他只有时常向我打听他们的情况。”   “为什么成叔他们不回家?”我问。   “成叔是个有文化的人,一向清高,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怎么有颜面面对家乡人呢?当然,他没回老家更大的原因是为了陈婆。我们厂就在这幢租房的后面,他们租的房子的窗户正好可以望到我们厂。陈婆每天都会站在窗口搜寻阿林的身影。她理解儿子,但也疼爱孙子,尽管不能相聚。但想念的心却不会因此而隔断。”   “那现在成叔这样子该怎么办呢?”我担忧地说。   “今天阿林给我钱,让我带成叔去看病,就说是我借给他的钱。只能这样了,要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阿锋带成叔去了医院。我再一次看到成叔眼里的泪水。陈婆在屋里带小孩,阿珍请假照看成叔。我仿佛也成了他们家的一份子,很自然地帮忙买菜、做饭、送饭。   6   成叔住院的第三天凌晨五点钟,阿锋在外面急促地敲门。我从床上跳起,打开门,阿锋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看上去疲惫不堪。“成叔走了。”他嗓子沙哑。   “啊?怎么会这么快?”   “昨晚他一个人偷走出去,喝了很多酒,被车撞了,抢救不了。”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这几天你也累了,何况,那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如果愿意,你就去医院看他一眼吧,尸体今天上午就要火化了。”阿锋沮丧地说。   我头脑一片混乱,跌跌撞撞地跟随阿锋走向医院。   阿珍躺在病床上,医生给她打了镇定针。陈婆没有哭,她握住成叔的手,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知道,她忍受的痛苦,远远高于凄厉的哭声。阿林来了,他抱着阿锋哀戚地哭。阿仪也来了,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镜,两块镜片遮住了她三分之二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每一天下午6点多钟,我和阿锋送阿珍和陈婆去车站。阿珍背着她女儿,陈婆怀里抱着成叔的骨灰盒,她们的神情一直都是木然的。陈婆的平静让我心生害怕。这次陪她们回去的是成叔以前的学生,成叔曾有恩于他。列车徐徐前进时,阿珍和陈婆没有回头。是的,她们不需要回头,也不能回头。他们怀着美好的憧憬而来,却留下无止境的伤痛,这里根本没有值得她们留念的东西。   7   这天晚上,突然停电了。我和阿锋点燃了一根蜡烛。微光中,阿锋闭上双眼,半躺在椅子上。盯着蜡烛,看着它慢慢滴落的泪水,我突然伏在桌上哭了,说不出为什么如此伤心。   “欧阳,你真的累了,先休息吧。你原本是来我这里寻找快乐的,这段时间却发生了那么多事。还好,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要面对未来的生活的-…∥’阿锋不停地劝慰我。   我擦干泪,坚定地说:“阿锋,我决定取消去黑龙江的行程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够那么安分地在同一环境呆那么久,因为你心中有爱,有对亲人的爱,特别是对你弟弟的爱,你要以安稳的工作来保证弟弟顺利地完成学业,你担不起跳槽的风险。而我的亲人也需要我资助,可我却从未为他们想过,一味固执地沉迷于流浪,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潇洒,殊不知,我的亲人其实对我有多担心。从你身上,从成叔身上,我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明天就回到亲人的身边去。”   阿锋赞许地点头。   车窗外的景物一掠而过,就像生命中的一切,来去匆匆。   责任编辑:雪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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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也许是南方人的原因。不管怎么辗转,我始终回归南方。我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几年的漂泊,没有再享受过家乡宁静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四处漂泊,甚至爱上这种生活。   一个电话告知阿锋我的来讯,阿锋请假在车站等侯。担心我这个超近视眼看不到,1.80米个子的他挥动细竹似的双手,大叫我的名字,吸引了全车站的人的目光。他很绅士地帮我拿着行李袋,然后又很哥们地拍着我的肩膀:“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这次是丢了工作呢还是特意来看我的?”   “我又炒了老板,特地来这里发展。”我说。   阿锋奸笑:“就你这牛脾气还想到哪里发展?”   阿锋在同一座城市同一间工厂呆了7年,我很纳闷,一个年青人怎么会有一颗那么安分的心,能在同一环境呆那么久?阿锋也很纳闷,为什么一个女孩子会有一颗那么不安分的心,有时今天的电话是这个区号,明天来信是那个地址?对于对方,我们都很好奇,所以,我们成了好朋友。   阿锋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混了一个白领了。大热天里,汗流浃背地跟着阿锋走了无数的小巷,终于听到他说了那两个金子般的字:“到了。”那是一座半新旧的出租楼。阿锋告诉我,他住八楼,没有电梯。我一听差点抢过行李就逃,后来想想,那么多小巷,万一走不出去又累死了,反而更不划算,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   这是一个单间,冲凉房和煮饭的地方都设在里面,不过是隔开的,冲凉房门口就是煮饭的地方,卧室也就是饭厅。阿锋说这里绝大多数的出租房都是这种格局,房租却非常昂贵,这个房间每个月300元,还是因为在八楼,房租优惠。我直咂舌。我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阿锋已经开始动手做饭了,等他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来时,我一时兴起,忍不住唱道:“嫁人就嫁哥哥这样……”末了还加一句,“就是太瘦了。”   我们俩都笑得倒在椅子上,等到笑够了睁开眼睛,却看到门口出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极老的脸。我骇了一跳,马上坐端正。阿锋快步走过去,搀着那老人进来,又拿出一副碗筷。我一直在思索:这是谁?阿锋的母亲?似乎没有那么老。   “欧阳,”阿锋抬手在我眼前摇了摇,“这是陈婆,住隔壁的。陈婆,这是我的朋友,欧阳。”   “哦,好,好好。”陈婆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什么时候摆酒席呀?”   “噗!”我和阿锋同时喷饭。“不是的,陈婆,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阿锋解释道。   “哦,哦。”陈婆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我。我的脸低得都要碰到碗边了。   晚上,阿锋提议去逛街,带我去见识这座城市的夜景,我谢绝了。我心中城市的概念都是钢筋水泥,没啥区别,夜景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我早就厌倦了,我宁愿抱本书或听收音机。阿锋告辞了,因为我的到来,他又必须回厂宿舍住。我有一种鹊巢鸠占的味道。我是个喜欢过“半夜生活”的人,就是凌晨三点过后才休息+第二天七点多钟就起床。   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由于太累。我感觉眼皮有点沉重,于是关了灯准备睡觉。四周寂静得有点可怕。突然,我听到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泣声,顿时睡意全无,耳朵竖起来的同时汗毛也竖起来了。是真的有女人在哭,我紧紧地抓住被子捂着头,脑海闪过一幅幅恐怖的画面――披头散发的女子,满脸是血……我害怕极了。乌龟王八阿锋,让我住这鬼屋!我在心里咒骂了无数遍,又自我安慰,没有鬼,世上没有鬼。可我内心却依然无法消除恐惧。   夜似乎更静了,哭泣声也越来越清晰,我全身都在发抖,用力地扯着被子,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全身神经随时都有绷断的危险。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慢慢地松开双手,哭泣声似乎消失了,我看看手上的电子表:凌晨四点。哭泣声的消失并没有带走我内心的恐惧,我无法入睡。   天终于亮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人却更加的累,疲惫地把自己扔进梦乡,刚合上眼,阿锋就在外面“嘭,嘭”地拍门。无奈,我只好起来。   “小姐,都八点多了,你还……”看到我憔悴的脸,他吞下了后面要说的话,转而关心地问,“怎么啦?眼睛怎么又黑又红又肿?”我没理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洁白的墙壁。阿锋急了:“天哪,你说话呀!”   “我能说什么?我欠你钱啦?你竟然让我住鬼屋!”想起昨晚恐怖的经历,我哭得稀里哗啦的,用力地扯了一大把纸巾,胡乱地擦着脸。“鬼屋?”阿锋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是吗?好端端的,凌晨三点了还有人哭,还那么凄怨!”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小时候我被鬼故事吓得很惨,至今还有阴影。   “我知道了,”阿锋若有所思地说,“是隔壁的阿珍,她是陈婆的孙女。说起来挺惨的,年龄大你几岁吧,被一个本地仔骗了,去年生下一个小孩,就把她抛弃了,娶了别人,对她们母子俩不闻不问。阿珍气得卧病在床很久了,经常深更半夜哭泣。可怜陈婆一把年纪了,还要照顾她们。”   “阿珍的父母呢?应该送她去医院呀。”我不再害怕。   “我没见过她妈妈,好像已经不在了。她爸爸每天去外面收废品,赚的钱不多。隔壁那间房是一厅一室,光房租就600多元呀,四个人就靠她爸的退休金和收废品赚钱养活。阿珍是心病,弄得身体虚弱,长年吃药。”   “他们为什么不回老家去呢?老家再穷也是家呀。”   “不知道。”阿锋摇摇头。   “那本地仔真该死!”我非常激动地咆哮。   2   我打算在这里住半个月,收拾一下心情,然后去黑龙江,看看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阿锋的巢让我占了,不过,他每天下班都回来吃饭,伙食费我们平摊。我不愿意欠别人的,这是我处世的原则。阿锋对我煮的菜表示强烈的抗议,所以,往往是我煮饭,他炒菜。   这天中午,阿锋一进门就又跳又叫:“欧阳,我发工资了,发工资了!”彻头彻尾像个拜金主义者。   我嘿嘿笑道:“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了,老规矩,今晚休息请你吃火锅。”他说。   我笑吟吟地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他还在跳。我忍不住提醒他:“小心把地板跳穿了。”他便在椅子上坐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那数了无数遍的钞票,还自言自语地说:“3000多呀,有3000多呀。”   青春卖了这些钱还开心成这样,我有点替他不平,但是,一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热衷于流浪,出卖青春换来的钱一分也没攒下来,又有点羡慕他了。   他突然抬起头对我说:“欧阳,我弟弟今年大学毕业了,我再也不用给他学费了,至于他找工作的费用,我也给他准备好了。明年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回家盖一幢三层的楼房了,然后,我就向我心中的那个女孩求婚,再然后,我就不用出来打工了,在家做小生意,过平淡美满的生活……”他的眼睛透着梦幻。   我恶作剧地问道:“那女孩不会是我PE?”   “你?想得美!”他对我露出不屑的神色,然后又很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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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地说,“她是我心中的女神,知道吧?女神!”他望着天花板,一脸的甜蜜。我敢肯定,此时他已经沉浸在他结婚的场面中了,这个“婚礼”不到一个小时不会结束的,看来,我只好自己动手炒菜。谁知,阿锋的梦幻婚礼被陈婆打碎了。   陈婆颤抖着小脚哭着进来,也不说话,拉了阿锋就往外走。我也急忙跟着走。她拉着阿锋去她家的租房,刚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待走进另一间房子,潮湿夹杂着药味差点把我熏吐。地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脸上全是血。我控制不住自己,吓得大叫一声。   阿锋抱起那人,叮嘱我照看陈婆,然后冲出门去。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来到这里遇到的都是那么恐怖的事?   我恐惧地环顾四周,这间房子异常的暗,厚厚的窗帘不让一丝光线透进来,除一张床和一张旧得油漆都剥落的桌子以外,没有任何的摆设,桌子上放满了药品,还有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女孩依偎在男孩的肩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这女孩应该就是阿珍吧,之前的她是那么的靓丽,这男孩应该就是那本地仔吧。爱情究竟有什么魔力?即使被弄得伤痕累累还要念念不忘。地上散落很多五彩的星星和玻璃碎片。我蹲下来,收拾那美丽的星星,并用胶袋装好,扫去了地上的碎片。   陈婆一直哭,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是一直说:“没事的,没事的。”外厅传来小孩的哭声,陈婆要站起来,我把她按住,说:“陈婆,你先坐下,我去抱。”看到孩子时,我又骇了一跳:阿锋不是说孩子有一岁了吗?怎么才这么一丁点儿呢?孩子又瘦又黄,被子已经被踢开了,两条蚯蚓似的细腿在乱蹬。我竟不知该怎么抱她,怔怔地站在床前。   “我来抱吧。”不知什么时候,陈婆已经走过来,熟练地抱起小孩,用含糊不清的歌谣哄着,可是,孩子仍然在哭。   “是不是饿了?”我问陈婆。“是的,是的。”陈婆一边帮孩子换尿湿了的裤子,一边说,“妹子,你帮我盛碗稀饭吧。”说完指了指一个黑黑的小铜煲。我打开盖子,里面是烧得有点糊的胡萝卜粥,一点油腥都没有。没有一点营养,孩子不瘦才怪呢。孩子真的饿了,把粥放进她嘴里就停止了哭,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孩子晶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可能是看到陌生人吧。我伸手去抱她,她竟然没反抗。   直到晚上7点多的时候,阿锋背着阿珍回来了。陈婆坐在床前,干枯的手爱怜地摸着阿珍的脸。老泪纵横。   阿珍闭着眼睛不说话,服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我拉了拉阿锋的衣角,出了外厅,问:“医生怎么说?”   阿锋说:“她不爱惜自己,自残几次了,身体太虚弱了,在医院输了液。输了血。”   这时,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进来。老人的衣服很旧很脏,花白的头发满是灰尘,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没有一点血色。   “成叔。”阿锋叫了一声。成叔抬起头,向阿锋微笑着点点头,又向我点点头。陈婆听到声响,走出来,拉着成叔的衣袖带着哭腔说着四川话。我听得出来,她在诉说阿珍的事。成叔挣脱陈婆的手,快步走进房间。我和阿锋也跟着进去。   “你疯了!”成叔咆哮着。   阿珍把脸侧向里面。   我吓了一大跳,抓住阿锋的衣袖。   “你三番四次地寻短见,你对得起奶奶吗?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对得起你的孩子吗?你要死就在外面死好了,你走。你走呀!”成叔刚骂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阿锋正要上去劝,成叔抬起头,眼睛含着泪水,眼神愤怒而痛苦。   我和阿锋轻轻地走出去。回到阿锋的出租屋,我们相对无言而坐。良久,阿锋才说:“今晚不能请你吃火锅了,我的钱全帮阿珍付医疗费了。”   “发生了这种事,就算有钱也没有心情吃火锅呢。”我说,“阿锋,你说成叔会不会赶阿珍走?”   “不,不会的。”阿锋肯定地说,“你没见成叔哭了么?成叔对阿珍永远都是不离不弃的,因为她是他女儿。欧阳,你以后多找阿珍聊天吧,好好地开解她,都是女子,容易沟通。”   3   第二天,我很早就买好了菜,然后敲开了陈婆家的门。成叔早就出去了,孩子还在酣睡。陈婆领我进了阿珍的房间。阿珍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阿珍,你好些了吗?”我不善于交际,第一次跟她接触,很窘迫,双手握着她的手老半天才挤出这句话来。阿珍看着我并不回答,我就更窘迫了。   “我,我是阿锋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欧阳。我很闷,来找你聊天呢。”我说。   “坐吧。”阿珍淡淡地说。   我坐在床沿上,却又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久,我终于鼓起勇气,看着阿珍的眼睛,一口气说出了昨晚就想好的话:“阿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能永远活在回忆中,要学会忘记,忘掉过去的一切,为了奶奶,为了成叔,更为了孩子,为了你自己,你要坚强地生活,并且比以前要活得更好。成叔不容易啊!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的,他昨天说的都是气话。我也看得出来,他撑得很辛苦,真的。”阿珍一动不动,看着我,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躺下用被子盖住头,嘤嘤地哭。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陈婆走进来,不解地看着我,我涨红着脸赶紧说:“对不起,陈婆,我说错话了,把阿珍弄哭了,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没事的,她经常这样的,你先回去啦。”陈婆说。   我迟疑着,失落地走回出租房,半躺在椅子上,脑子混乱得很。阿锋下班回来,我没跟他说话,他也不问我,他知道我古怪的性格。等他将菜饭端到饭桌上,我才坐起来,说:“阿锋,今天我买了很多菜,你端一碟给陈婆,好不好?”   阿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大红薯,说:“陈婆硬给的,说是她女儿捎过来的,正宗的家乡红薯。”   “你的人缘真好。”我有点羡慕他,又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关心别人太少,也很少得到别人的关爱。   阿锋为我没能好好地劝说阿珍有点失望。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我终于决定第二天继续去找阿珍。我想好了,如果她要骂我,我就闭上眼睛,立正,一动不动地让她骂;她要是哭呢,我就把肩膀凑过去,让她伏在我的肩膀上哭,并准备一卷纸巾让她擦泪,我相信,坚持就是胜利。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阿珍没有骂,也没哭,她竟招呼我坐下。我受宠若惊,之前的准备都用不上了,反而不知该怎么做。   “阿珍,昨天真不好意思。”我终于“急中生智”,一开口就道歉。   “不是的,应该是我不对,把你吓着了。很感谢你昨天说的话,让我知道除了我的家人,还有别的人关心我。也感谢阿锋,他是个好人。我爸昨晚咳嗽咳出血了,他有病却依然每天出去收废品,而我真该死,只想着自己。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总是伤透了父母的心。昨晚我一夜没睡,我在想,为了一个男人,我真不应该。”阿珍说着眼睛就湿润了。   “那就对啦。”我的语气顿时活跃起来,“把不愉快的过去统统忘掉,从新开始。”   “好。”阿珍从床上爬起来,把桌子上那些五彩星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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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垃圾桶,又把镶着她和那个本地仔的合影的镜框高高举起。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阿珍,只要你放得下过去就行了,这个就当作留给孩子的一份纪念吧。”   “也是,至少我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回忆。”阿珍如释重负。   解开心结,阿珍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她偶尔会抱着女儿去串门、逛街。我和阿珍也成了好朋友。随着交往的深入,我对她家的了解也多了。阿珍让我看了她家的全家福,那个时候,阿珍还在读高三,扎着两根长长的辫子,清纯迷人。她母亲端庄大方,成叔看上去比较严肃。她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当我问及她哥哥的时候,她总是闭口不谈。我也不深间。她还告诉我,她父母原本是中学老师。我对成叔既感酸楚又心生钦佩   “阿锋,成叔原来是个老师呢。”吃饭的时候,我对阿锋说。   “是呀,看他就知道是个知识分子。阿珍跟阿林也读到大学毕业呢。成叔退休后本来是想带着陈婆来这里享福的,谁知,阿珍遇上了这事,而阿林他……”阿锋突然打住不说了。我疑惑地看着他,可他没再解释。   4   阿珍终于在一家工厂找到一份文职工作。   我在阿锋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多月,觉得也该走了,正当我收拾好行李准备进行另一个新的行程时,却又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晚上八点多钟,成叔还没回来,阿珍来找我,很担心的样子。我安慰她不用慌,也许他一会儿就会回来,我心里却也在着急。等到九点多钟的时候,成叔还没回来,我和阿珍再也坐不住了,就到外面去找,刚走到楼梯口,阿锋就扶着成叔气喘吁吁地走上来。   成叔看上去很虚弱,浑身脏兮兮的,散发出一般臭味。安顿好成叔,阿锋把我和阿珍叫到外面的走廊上,说:“成叔今天在外面晕倒了,巡警把他送到医院,给我打了电话,医生说是肺癌,已是中期。这是检验报告。”   阿珍额抖着手接过检验报告,掩面而泣:“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呢?” “通知阿林吧。”阿锋说。 “不,不行,爸爸不想见到他,每次见到他总会大动肝火。”阿珍用力摇头。   “可治这病需要钱啊!毕竟他们是父子,成叔的病不能再拖了。”阿锋边说边掏出手机拨电话。   阿林就是成叔的儿子,可为什么他们好像有仇似的?我拍拍发胀的脑袋。   一会儿,阿锋挂上电话,说:“阿林在陪客户吃饭,可能晚一点过来。”   那天晚上,阿林没有来。   我凌晨五点钟才睡,八点多钟就被一阵吵闹声惊醒,打开门,赫然看见一个头发蓬乱、神情憔悴的男子跪在成叔家门前,一张张红色的钞票飘散在地。   “你给我滚!滚呀!”成叔如雷般地吼叫,夹着惊天动地的咳嗽,仿佛整幢楼都在摇晃,“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用你那肮脏的钱!你早就不是我儿子了!”   “爸,您不要这样啊!爸!”阿珍在哭,陈婆在哭,孩子也在哭。   我没敢进去。阿锋不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我完全没了主见,只能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切。   这时,一个一身名牌装扮的女人从楼梯口出现了,从高跟鞋撞击木板急促的声音可以听出,那女人正在生气。她的一张粉脸如千年冰山,眼睛死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气愤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那是一口台式普通话,“哦?你现在很有钱啦?撒得满地都是!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老头子死了吗?啊?你看你这副鬼样,他根本不领你的情,你还不知道吗?现在几点了?今天我爸要带重要客户来,你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如果这份合约有什么闪失,你就滚回你老家去!一家人都是死要饭的!”   “够了!”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冒着火。那女子吓得倒退一步。那男子又说:“他是我爸,他现在病了,我连来看他的权利都没有吗?我是你丈夫,不是一条狗!”   “你……你……好,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有种!”女人愤怒地转过身,扭着屁股噔噔噔地走了。男子看着她的背影,竟是一脸的茫然。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享你的荣华富贵去呀!我没你这个儿子!”成叔又一声大吼。   男子把地上的钞票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疲惫沙哑地叫了一声:“珍!”   阿珍从房里走出来,说:“哥,你走吧,别刺激爸了。”   “这钱你拿着,不够再跟我说。”男子说。   “好。”阿珍接过钱。   “阿珍!”成叔吼叫着,“别拿那钱!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也走,你也走好了!”   阿珍整个身子抖了一下,把钱还给她哥哥,无奈地说:“哥,你走吧,明天我找你。”   男子默默地转过身,走得很慢很慢,似是孩子孱弱的脚步,永远走不到那边的楼梯口。阿珍走回屋子,门“嘭”的一声关上了。走廊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5   “今天早上,阿林来了,还有他老婆。”晚上,我对阿锋说。   “我知道了。”阿锋刚吃了几口饭就放下碗,双眉紧锁。   “你怎么知道的?”   “阿林是我们的副总经理,他老婆阿仪是我们的总经理,我们厂是阿仪的爸爸开的,他们是台湾人。”阿锋的诉说让我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团。我全都告诉你吧。7年前,高中刚毕业的我来广东打工。那时候,我们那间厂的规模还很小。我从一个普通员工做起,两年后,我当上了拉长,工资有1000多元。阿林就是那个时候进厂的。他大学毕业后出来,已经有两年的工作经验,做了经理助理。他长得很阳光、帅气,我跟他很聊得来,但我知道,他很向往豪华的生活,很喜欢车、别墅,还有那一掷千金的豪气。他经常提起他的女友,他们是同学也是老乡,据说是青梅竹马。我还看过那女孩的照片,很清纯。那年,我们都没有回家过年,老板带着他那留洋的女儿过来了,请我们吃了一顿饭。那时阿仪像一个高傲的公主。后来,我就没再听阿林提起过他的女友了。当他和老板的女儿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时,他才跟我说,他跟老板的女儿在一起了。我没问他跟他前女友的事。那年7月,阿珍大专毕业,从家里来了。阿林带她跟我见面。那天,阿珍身穿一条洁白的连衣裙,肩披长发,很美,像一位天使。我爱上了她,但是,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就这样默默地喜欢她。后来,她跟一个本地的男子交往。看到她幸福,我也很开心。不久,成叔退休了,也带着陈婆从老家过来,为的是和儿女在一起安享晚年。他一直租住在隔壁。成叔人很好,我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因为我父亲很早就不在了。我对阿珍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升华为友情、亲情。过年时,我家里帮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她是我们家乡小学的老师,很纯朴,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们开始交往,但一直到现在没敢提出结婚,因为我们肩上的负担太重。阿林是前年年初结婚的,算是入赘。结婚当天,阿仪极力反对成叔一家出席,她认为她家是所谓的上流社会人家,成叔一家不配。成叔事后才知道阿仪是这样的人,同时也看穿了阿林的本性,整整卧病在床一个月,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跟阿林断绝了关系,也拒绝了阿林的任何生活上的资助。虽然他有退休金,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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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虚度晚年,跟母亲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每天踩自行车出去收废品。那时候,阿珍已经跟她的男朋友在外面租房同居。阿林没敢来这里,因为阿仪不允许他来,也因为成叔不想见到他,他只能从我这里得知他们的消息。我对阿林有情义也有憎恨,还有怜悯,我们曾是那么要好的朋友,我看得出来,他终于拥有了别墅、轿车,可他没有得到真正的快乐,他失去了人生最可贵的东西。去年,阿珍生下了女儿,那本地仔却把她抛弃了,成叔便把她们母女接到这里来住。成叔收废品从原来的主要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变成了一家四口的主要生活来源,压力自然大了,身体也已远不如前。阿林知道这事后还是没有来过这里。在办公室,我亲耳听到过阿仪当着阿林的面骂阿珍不要脸,不允许他来这里。他只有时常向我打听他们的情况。”   “为什么成叔他们不回家?”我问。   “成叔是个有文化的人,一向清高,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怎么有颜面面对家乡人呢?当然,他没回老家更大的原因是为了陈婆。我们厂就在这幢租房的后面,他们租的房子的窗户正好可以望到我们厂。陈婆每天都会站在窗口搜寻阿林的身影。她理解儿子,但也疼爱孙子,尽管不能相聚。但想念的心却不会因此而隔断。”   “那现在成叔这样子该怎么办呢?”我担忧地说。   “今天阿林给我钱,让我带成叔去看病,就说是我借给他的钱。只能这样了,要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阿锋带成叔去了医院。我再一次看到成叔眼里的泪水。陈婆在屋里带小孩,阿珍请假照看成叔。我仿佛也成了他们家的一份子,很自然地帮忙买菜、做饭、送饭。   6   成叔住院的第三天凌晨五点钟,阿锋在外面急促地敲门。我从床上跳起,打开门,阿锋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看上去疲惫不堪。“成叔走了。”他嗓子沙哑。   “啊?怎么会这么快?”   “昨晚他一个人偷走出去,喝了很多酒,被车撞了,抢救不了。”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这几天你也累了,何况,那时已是凌晨三点多了。如果愿意,你就去医院看他一眼吧,尸体今天上午就要火化了。”阿锋沮丧地说。   我头脑一片混乱,跌跌撞撞地跟随阿锋走向医院。   阿珍躺在病床上,医生给她打了镇定针。陈婆没有哭,她握住成叔的手,一动不动地坐着。我知道,她忍受的痛苦,远远高于凄厉的哭声。阿林来了,他抱着阿锋哀戚地哭。阿仪也来了,戴着一副超大的墨镜,两块镜片遮住了她三分之二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每一天下午6点多钟,我和阿锋送阿珍和陈婆去车站。阿珍背着她女儿,陈婆怀里抱着成叔的骨灰盒,她们的神情一直都是木然的。陈婆的平静让我心生害怕。这次陪她们回去的是成叔以前的学生,成叔曾有恩于他。列车徐徐前进时,阿珍和陈婆没有回头。是的,她们不需要回头,也不能回头。他们怀着美好的憧憬而来,却留下无止境的伤痛,这里根本没有值得她们留念的东西。   7   这天晚上,突然停电了。我和阿锋点燃了一根蜡烛。微光中,阿锋闭上双眼,半躺在椅子上。盯着蜡烛,看着它慢慢滴落的泪水,我突然伏在桌上哭了,说不出为什么如此伤心。   “欧阳,你真的累了,先休息吧。你原本是来我这里寻找快乐的,这段时间却发生了那么多事。还好,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要面对未来的生活的-…∥’阿锋不停地劝慰我。   我擦干泪,坚定地说:“阿锋,我决定取消去黑龙江的行程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够那么安分地在同一环境呆那么久,因为你心中有爱,有对亲人的爱,特别是对你弟弟的爱,你要以安稳的工作来保证弟弟顺利地完成学业,你担不起跳槽的风险。而我的亲人也需要我资助,可我却从未为他们想过,一味固执地沉迷于流浪,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潇洒,殊不知,我的亲人其实对我有多担心。从你身上,从成叔身上,我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我明天就回到亲人的身边去。”   阿锋赞许地点头。   车窗外的景物一掠而过,就像生命中的一切,来去匆匆。   责任编辑:雪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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