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第16卷 第5期东北亚论坛NortheastAsiaForumSep1,2007Vol116 No15
东北亚政治
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分析
刘雪莲 霍雪辉
(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吉林长春130012)
[摘 要]朝鲜半岛地处东北亚核心地带,是我国重要的战略侧翼。作为与中国山水相连、唇齿相依的邻邦,朝鲜半岛在中国的地缘安全战略中一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冷战结束以来,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原来由美苏主导的两极格局趋向多极化,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大国相互竞争的局面,处于较弱地位的朝韩两国也不由自主地被纳入了周边大国的战略轨道,半岛形势空前复杂化。而两次朝核危机的爆发更使朝鲜半岛局势的发展跌宕起伏,波折不断。面对错综复杂的半岛形势,中国从/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0这一战略目标出发,确立了以/对话和合作0为基本特征的安全战略,并积极推动朝核问题的和平解决,为缓和半岛紧张局势,维护东北亚地区和平与稳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关键词]中国;朝鲜半岛;地缘安全战略;朝核危机
[中图分类号]D829.3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411(2007)05-0050-(07)[收稿日期]2007-06-04
[基金项目]吉林大学/9850学科创新平台/东北亚研究与东北振兴0创新基地项目
[作者简介]刘雪莲(1965-),女,吉林人,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法学博士。
霍雪辉(1980-),女,河北平山人,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硕士研究生。
东北亚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大国利益错综交织的地区之一,具有很高的地缘战略价值。它/不仅是一个对中国的安全利益极其重要的地区,而且也是一个最复杂的地区,中国必须在这里处理许多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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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冲突的政策目标0。朝鲜半岛位于东北亚的核心地带,且与中国山水相连,这一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中国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于半岛事务之外,保持半岛的安全、稳定与繁荣就成为中国在这一地区安全战略的重要目标。
中国安全的重要意义首先就来自其独特的地缘战略位置。
在国际政治理论中,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地缘政治位置由该国家或地区的地理位置、周边国家和地
区的状况等因素所决定的。对朝鲜半岛而言,特殊的地理位置赋予了其突出重要的战略地位,而其周边国家和地区的状况无疑又从根本上提升了这一战略地位的重要性。
从地理位置上看,朝鲜半岛位于亚洲大陆东北部,处于东北亚的核心地带,北部同中国、俄罗斯接壤,东部与日本毗邻,是连接亚洲大陆与日本列岛之间的天然/桥梁0,也是中、俄、日三大国非常重要的战略缓冲地区;朝鲜半岛还扼守东北亚海上交通要冲)))朝鲜海峡,对这一东北亚海上要冲具有制控作用。海峡以内是战略性海域日本海,它是美国、俄
一、朝鲜半岛的地缘特征及对中国
安全的意义
对中国来说,东北亚向来是中国地缘安全上重要而又脆弱的一环,其对中国安全的重要性不亚于东南亚地区。朝鲜半岛位于东北亚核心地带,它对)
罗斯、日本等大国海军活动的重要区域,在美俄的军事战略中占有重要地位。作为日本海的/南大门0,朝鲜海峡不仅连接日本海和东海,而且连接亚洲和太平洋,成为东北亚极为重要的海上战略要道。为此,美国海军部于1986年2月宣布,将其列为在全球需要控制的16个海上航道咽喉之一。另外,从全球角度看,朝鲜半岛是北太平洋最有战略价值的地区。它地处亚洲大陆与太平洋交接的/边缘地带0,作为由大陆向海洋延伸、过渡的特殊地理部分,具有独特而显著的地缘战略特征。
按照斯皮克曼的说法,/-世界权力中心.既不在海上世界也不在大陆世界,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陆地,他称之为欧亚大陆的-边缘地带.(Rim-land),其中心位于他所说的-欧洲沿海地区.、印度次大陆和远东。它一直是海上与陆地强国寻求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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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地带并增强它们在那里实力的历史目标0。
半岛因此经常沦为大国激烈争夺的区域。
作为与中国山水相连、唇齿相依的邻邦,朝鲜半岛的地理位置和地缘环境对中国有着特殊重要的意义。首先,从地缘战略上看,朝鲜半岛是中国与海权大国的缓冲地带。历史上以中俄为代表的陆权大国与以日美为代表的海权大国都曾围绕朝鲜半岛问题进行过激烈的斗争,给中国东北乃至全国的安全造成过严重威胁。作为中国的邻邦,朝鲜半岛一旦被其他大国掌控,中国东北、华北、华东等多个战略方向和地区必将直接处于其他大国的压力之下,中国的战略回旋空间势必被大大压缩,而一旦东北地区成为中国安全的主要关注点,势必牵制中国对台湾问题、东南沿海领土权益等其他重大问题的战略考虑,中国对外战略将因此变得处处被动、时时受限。其次,从军事安全上看,维持朝鲜半岛的无核化对于维持东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朝鲜半岛的任何一方拥有核武器必然会引起另一方以及周边国家的恐惧,由此导致的连锁反应必然是东北亚地区的核军备竞赛,这不利于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也将影响近年来东亚地区经济高速发展的局面;/由于地缘关系,朝鲜半岛无核化被破坏对中国危害尤甚。朝鲜半岛与中国东部心脏地带相邻,不用说出现战事,即使是由于某种缘由导致这里的核武器处于失控状态,或失手出现核事故对中国的影响都是致命的。0[5]另外,从边境安全上看,维持半岛的和平有利于中国东北地区的稳定和建设,而如果半岛内部发生严重冲突,引起政治动荡,造成难民外流,就会对中国东北尤其是延边地区的社会稳定造成危害,也会对中国与半岛的经贸关系造成严重冲击,进而对中国的和平建设产生消极影响。因此,中国必须充分重视朝鲜半岛的地缘战略价值及其对中国安全所具有的独特意义。
朝鲜半岛就具有显著的边缘地带特征。它背靠纵深广阔的亚欧大陆,面对浩瀚无垠的太平洋,成为欧亚/大陆心脏0和太平洋上/海权中心0之间的缓冲地带。它既是大陆国家东向防御的最后一张盾牌,同时又是海洋国家西向进攻大陆的第一块路基,作为大陆力量与海洋力量相交汇的缓冲地区具有独特的地缘战略意义。
如果说自然地理位置为朝鲜半岛的地缘战略价值奠定了基础的话,那么其所处的地缘政治环境则进一步提升了其战略地位的重要性。
从地缘环境上看,朝鲜半岛像是/鲸鱼群中的一只虾米0,[3]地处被尼克松称为全球五大力量中心中的三大力量)))中、日、俄的包围之下,美国虽与半岛相距甚远,但由于其世界大国的地位,也在半岛拥有至关重要的利益。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赋予朝鲜半岛东北亚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地位。布热津斯基(ZbigniewBrzezinski)在其地缘政治学著作5大棋局6中指出,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重要性不是来自它们的力量和动机,而是来自它们所处的敏感地理位置以及它们潜在的脆弱状态对地缘战略棋手¹行为造成的影响[4]。与周边国家相比,朝鲜半岛上的两个无论是从国土面积、人口数量,还是从国际影响力、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来看,都无疑是个小国。虽然日本与朝鲜半岛的国土面积相差不大,但是日本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科技大国的地位却是朝鲜半岛国家无法匹敌的。这种脆弱的地位使朝鲜半岛历来难以摆脱周边大国及其相互关系的左右,朝鲜
二、朝鲜半岛地缘政治环境的新变化
冷战结束后,围绕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方面,美苏对抗的终结,使原来作为美苏对峙战略前沿的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大为缓解,为半岛结束南北对峙局面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另一方面,随着前苏联(俄罗斯)国际影响力的减弱,半岛周边其他大国及朝韩两国相继调整了各自的战略,力图填补俄罗斯权力撤出留下的空白,扩大在朝鲜半岛的影响力,并最终实现对半岛事务乃至对亚太地区的主导权。这使得朝鲜半岛在某种程
¹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在其著作5大棋局6中,将法国、德国、俄罗斯、中国和印度界定为欧亚大陆政治地图上的五个关键的地缘战略棋手,称这些国家具有在其国境之外运用其力量实现其地缘战略利益的能力。
度上形成了四大国相互竞争的局面,在这一过程中还伴随着东北亚国家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涨,经济领域竞争的日趋激烈,因此,各国间的矛盾和冲突不断出现。处于较弱地位的朝韩两国也不由自主地被纳入了各大国的战略轨道,半岛形势空前复杂化,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在朝鲜半岛地缘安全战略的调整。
首先,各国对外战略的调整及相互关系的变化,使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冷战结束后,美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这种至高无上的地位使美国将其对外战略定位在如何更好地维护其/霸权0,建立由美国领导的世界秩序。其在亚太的战略目标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维持亚太地区的同盟关系,尤其是与日本的同盟关系;二是维持亚太大国关系的均势,即防止出现一个主导性的亚太大国。为此,美国加强了与日韩的军事合作,调整军事部署,以最大限度地遏制被其视为潜在战略对手的中俄两国以及所谓的/北朝鲜威胁0。这显然构成了中国实现安全战略的最大障碍,不利于中国对半岛事务影响力的发挥。不过,鉴于冷战后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形势趋于复杂,美国难以像冷战时期那样确保与盟国行动的协调一致,因此它不能不考虑利用在该地区具有重大影响的中俄两国来达到主导该地区事务的目的。这就给中国提供了与美国接触、影响其对华政策,甚至与美国合作实现东北亚地区安全的机遇。
对日本来说,冷战结束使其面临的来自北方的强大的军事威胁不复存在,然而在日本看来,以东北亚地区为重点的亚太地区依然存在着/不稳定和不确定因素0,尤其是随着中国经济军事实力的不断壮大,日本感到来自中国的威胁不断上升,同时对朝鲜研制核武器和远程导弹的怀疑,也使日本感到极度不安。因此,日本不断加大其防卫力量,确立了军事力量在国家安全保障中的支柱作用,并加强了与美国在军事领域的合作,希望以日美安保合作为掩护,实现其政治和军事大国的战略目标。这不能不引起中国在安全上的担忧。然而,日美同盟的存在,对日本来说不只是保护伞,而且也是一种制约。因此,在加强与美国合作的同时,日本还加大了与周边其他国家的接触力度,推行/多边均衡外交0,以维持东北亚地区战略力量的平衡与稳定。
俄罗斯是与中国在东北亚安全问题上有较多共同利益的国家。冷战结束初期俄罗斯奉行的向西方/一边倒0的政策不仅没有为其赢得足够多的支持,反而使其外交活动空间大为收缩。面对西部北约东)
扩的压力,俄国开始转向其东部扩展外交空间,为此,俄国调整了其东北亚战略和半岛政策,主要表现为加强与中国在消除地区热点、抵制美国单极霸权、建立多边安全对话机制等领域的合作,与日本进行全方位多层次的政治对话,积极参与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奉行/南北等距离外交0,以恢复其在东北亚的影响力,实现重建大国地位的目标。相似的历史境遇、维护东北亚和平与稳定的共同的战略目标、在反对霸权主义及和平解决朝核等地区热点问题上的相似立场使俄罗斯成为中国实现东北亚安全战略所能倚重的极为重要的力量。
另外,朝韩两国对外战略的调整也使中国对半岛事务作用的发挥面临着新的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冷战后朝鲜无论在内政还是在外交上都出现了严重危机,为摆脱经济发展困境,打破国际孤立状态,朝鲜加大了与国际社会的接触力度。/90年代以来,朝鲜在外交上采取了主攻美国,次攻日本,再攻韩国的策略,同时也没有放弃与俄罗斯、中国的传统友谊。0[6]这种相对开放的态度有利于缓解冷战遗留下来的军事对峙局面和敌对状态,有助于半岛问题的和平解决,但同时面对美国对朝鲜的敌视政策,美日、美韩军事同盟的压力,朝鲜坚持发展自己的国防力量,力图通过发展远程导弹、核武器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改变自身的劣势地位,从而更有效地维护本国安全。这就给国际社会包括中国提出了如何解决朝核问题这一难题。韩国从1988年开始针对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推出了/北方外交0政策,试图通过与中、苏(俄)关系的改善,推动多边/交叉承认0局面的出现,让中、苏(俄)等国对朝鲜施加某种影响,达到朝鲜半岛南北全面和解的目的。这一政策调整使韩国扩大了其对周边大国的影响力,也使中俄在朝鲜半岛的地位和作用得到了显著提高。同时,韩国仍将美韩关系视为其外交的轴心,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同盟关系,防止美军一旦撤离可能会引起的中日军备竞赛,保持东北亚的力量平衡和区域稳定,确保自己的生存。由于韩国与中国并不存在重大利益冲突,且在维持半岛的和平与稳定,确保朝核问题的和平解决等问题上存在诸多共同利益,因此中国可以利用韩国与美国的军事同盟关系,通过韩国影响美国的对朝政策,从而使朝鲜半岛不至于爆发冲突。
从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冷战后围绕朝鲜半岛的各大国及朝韩两国的对外战略的调整既给中国东北部安全的实现提供了新的机遇,也带来不少新的挑战,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安全战略必须考虑到这些因
素。
其次,朝核危机为中国发挥其对半岛事务的特殊影响力提供了新的平台,同时也给中国的外交战略选择带来严峻考验。
1993年第一次朝核危机爆发后,中国鉴于朝鲜极为重要的地缘战略价值以及1961年中朝5友好同盟互助条约6赋予中国对朝鲜安全的协助责任,在朝美之间进行了防御性的斡旋活动。但由于当时中国从/韬光养晦0的总体外交战略出发,不愿在地区敏感问题上出头,以免给周边国家造成主导地区事务的印象;同时美国对华政策强硬色彩正浓,中国不愿冒恶化中朝关系的风险,为美国/火中取栗0;另外,中朝关系由于中韩建交正处于较为冷淡和停滞的时期,朝鲜坚持与美国直接谈判,不愿让中国插手朝美之间的核龃龉。因此中国仅从避免被朝鲜拖入战争的考虑出发,在朝美之间进行了低层次的劝和活动,没有主动介入其中。1996年4月韩美共同提出举行由韩、朝、中、美参加的/四方会谈0的建议,以签署实现朝鲜半岛永久和平的协定,并就缓和紧张局势问题进行广泛协商。中国做出了迅速回应,因为作为朝鲜停战协定的签字国之一,中国理应参与建立朝鲜半岛和平机制的有关协商并在其中发挥积极作用。自1997年12月举行第一次会谈后至1999年8月,四方会谈共举行了6次。中国为化解危机、维护稳定、巩固和平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通过积极参与朝核问题的解决,也为中国拓展了外交空间。
布什政府上台后,试图通过/孤立0和/压力0迫使朝鲜放弃核计划,加速朝鲜的/政权变更0。/9#110事件以后,美国把朝鲜列入/邪恶轴心0,并公然以/可以先进行核打击0来威胁朝鲜。美国对朝鲜的这种强硬立场,完全违背了5核框架协议6规定的解除对朝鲜核威胁的要求,因此很容易被朝鲜解读为这是美国对朝采取敌对的政策,即使朝鲜做出让步也无济于事,从而恶化了两国间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良好气氛,将原本陷于安全困境中的朝鲜逼到了悬崖边,朝鲜只好依靠边缘策略寻找出路,从而引发了第二次核危机。
朝鲜半岛局势的持续紧张使中国意识到,朝核问题不仅是美朝间互不信任问题,同时也是东北亚集体安全问题,更是一个核扩散问题。朝鲜核武器有可能引起日本、韩国甚至中国台湾地区有核化的多米诺效应,这将深刻地影响东北亚安全环境,促使美国加速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同时朝核问题的久拖不决可能促使美国使用武力解决危机,即使没有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朝鲜半岛如果发生战争,对中
国来说,将会在战略、经济、环境和人道主义方面产生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另外,中国要在国际社会树立/负责任大国0的形象,也需要改变传统的被动态度,扮演一个更为积极的角色;在解决核危机的过程中,可能还有助于巩固脆弱的中美双边关系,通过在美朝之间扮演引导双方走出当前困境的重要角色,可以提升中国在半岛问题上的影响力,确保在未来
[7]
朝鲜半岛的安全安排中享有发言权。从上述考虑出发,中国不断加大对朝核危机的外交调解力度。外交部副部长王毅、戴秉国在美、俄、朝之间进行了穿梭外交,努力劝说各方回到谈判桌上来,最终促成了由美、朝、中、韩、日、俄参加的北京/六方会谈0的召开,2003年8月27~29日召开的/六方会谈0标志着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又向前迈出了重要一步。而日俄之所以被纳入进来,与它们各自在朝鲜半岛的独特地位和影响力是分不开的。
从2003年8月至今,六方会谈共进行了六轮,中国为保证会谈的顺利举行做了非常巨大和包含智慧的外交努力,为有关当事国,特别是美朝两国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创造了有利条件,借助六方会谈,各国对其他各方的立场和底线有了更为明确的了解,从而有助于各方调整政策以达成最终的妥协与和解。
但中国在解决朝核问题上能力是有限的。这种有限性首先是由美国的既定战略以及中国对美国政策缺乏足够影响力所致。朝核危机久拖不决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美国从遏制中国的亚太战略出发,不愿放弃对朝鲜的敌视、遏制政策,坚持认为不解决/朝鲜问题0,[8]就不能解决朝核问题。只是由于对伊拉克问题的优先考虑,并顾及到对朝过分施压可能会引起中、韩、俄激烈的反应,同时相对于朝核问题,美国当时更关注朝鲜导弹开发问题,希望以此推进日本和美国联合开发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因此,在对朝鲜施加更大压力的同时,美国仍准备恢复与朝鲜的谈判。但对朝鲜应先/完全、确实和不可逆转地消除核武器0,然后再考虑提供能源援助和安全保障的基本立场并没有改变。而中国作为较弱一方的地位以及中美之间缺乏足够的信任决定了中国缺乏有效手段迫使美国在六方会谈中做出实质性让步。作为霸权国家,美国欢迎中国在六方会谈中发挥积极作用,因为通过将中国吸收进来,一方面可以利用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促进朝核问题的解决;另一方面也可以限制中国在半岛问题上的发言权,抵消其有悖于美国战略利益的负面影响。但美国并没给予中国足够的信任,以使中国可以扮演/权力掮客0(pow-erbroker)角色,就像英国在解决利比亚核问题时所
作的那样。美国希望中国扮演的只是对朝/施压者0的角色,而且中国缺乏足够的/杠杆0改变布什政府目前依然强硬的对朝政策。同时,中国在斡旋的过程中,显然也难以做到价值中立,因为中国不仅是朝核问题的斡旋者也是朝核事态发展的直接当事人。/朝核问题0以及背后更为重要的/朝鲜问题0的演变方式都直接牵涉到中国的利益估算[9],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会削弱中国对美国政策的影响力度。
中国对朝鲜政策影响力度的有限性也限制了中国作用的发挥。朝鲜目前仍将朝美关系作为其外交战略的核心,中国作为朝鲜的传统盟国以及朝鲜能够倚重的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支持力量,就成为朝鲜与美国打交道的重要筹码。朝鲜利用中美之间的冲突,借助中国力量与美国讨价还价,为本国的国家利益服务。中国理解朝鲜对自身安全的忧虑,也认识到朝鲜运用核武危机的初衷是全力推动与美国的直接会谈,促使美国解除对它的经济制裁,停止对其敌意以及最终签订和约并建立外交关系,但朝鲜打核武器牌,无疑是一种铤而走险的策略。尽管美国对朝动武存在诸多制约,但如果美国真的一意孤行,却不存在非常有效的制约力量。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中国将不得不在参战与拒绝介入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而且,同样重要的是,中国除了通过外交手段劝服朝鲜,发表声明施加非常有限的压力之外,并不能对朝施加更多的影响。中国明白外交孤立和经济制裁只会使朝鲜铤而走险,而通过联合国安理会来解决无疑是把解决问题的主导权让给了美国,因此,中国只有极力维持六方会谈,才不至于陷入外交被动。而对美朝影响力的有限性决定了中国无法实质性掌控/六方会谈0的进程。
日本在朝核问题上的立场除了联合美韩围堵来自朝鲜的/威胁0外,日本还强调日朝邦交化以朝鲜完全放弃核计划为前提,同时要全面解决三个问题:核问题、导弹问题和绑架问题。日本的这种立场显然不利于朝核问题的和平解决,在一定程度上将阻碍中国安全战略目标的实现。与日本相比,俄罗斯和韩国则采取了比较公正的态度,因此是推动六方会谈的重要支持力量。
北亚战略也成为其战略考虑的重点。因此,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就首先表现为构筑与美、日、俄及半岛南北方的友好关系上。
冷战后国际形势的变化使中国逐渐摆脱了冷战思维,并开始树立以/互信0、/互利0、/平等0、/合作0为基本原则的/新安全观0。冷战后,中国面临的最大威胁可以说是来自美国的霸权,而且这种威胁是全方位的、战略性的,朝鲜半岛只是美国亚太战略中用来遏制中国的前沿之一,然而冷战后各国利益追求的多元化,使得传统的以国际联合制衡霸权的方式失去了效力,各大国不仅不愿意联合起来制衡美国的霸权,而且也没有能力这么干。尤其在东北亚不存在多边安全机制的情况下,普遍存在着大国间的/安全困境0。因此中国只能采取一种/双重联系制衡0的大战略[10],以最大限度的拓展外交空间,应对美国对中国的/遏制0战略。
第一类联系是中国和美国的联系,而且可以说是/重中之重0,尽可能维持和增进同美国的交往,包括通过某些妥协达到同美国的协调,从而取得非对立性地约束美国、说服美国、制衡美国的余地和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软制衡0。在朝鲜半岛,中国以朝核问题的解决为契机,加大了与美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合作,通过在美朝之间积极斡旋,不仅使半岛局势大为缓和,维护了东北亚地区的和平局面,而且,还可以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在朝鲜半岛问题上与美国展开竞争博弈,使半岛局势朝着对自身有利的方向发展。通过加强与美国在安全领域的对话与合作,还有利于启动两国在地区安全问题上的对话进程,为台湾问题的解决创造良好的对话环境。
第二类联系则是争取维持、改善或发展同日、韩、俄、朝的关系。这么做的主要价值在于同这些国家的双边关系本身,但与此同时,也可以获得多方面的外交资源来发挥直接或间接的、可见或不可见的对美制衡或制约作用,以更好地维护国家利益。在东北亚/影响中国安保的主要威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美日、美韩同盟与朝鲜对峙而可能引发的武力冲突0,/二是美日、美韩同盟强化美国在东北亚区域的影响力,也就加大了美国对中国的军事压力。0因此,改善并发展与日韩的双边关系,扩大交流,增信释疑,对于缓解中日、中韩的敌对情绪起了重要作用。尤其是中韩关系的正常化,不仅有利于东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而且对韩国在更大程度上突破/唯美外交0,实现大国力量的平衡起了重要推动作用。而中俄谋求建立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的战
三、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
略选择及意义
11构筑与美、日、俄及半岛南北方的友好关系鉴于朝鲜半岛大国力量盘根错节,各种利益相互交织,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安全战略就不可能局限在与朝韩两国的双边关系上,大国尤其是美国的东)
略协作伙伴关系,对于维持东北亚大国力量的协调均衡,实现各国的安全利益具有重要意义。中朝传统友好关系的维持和进一步发展有利于中国东北边境的安全,有助于扩大中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发言权,使美国不得不借重中国的影响力,加大与中国在朝鲜半岛安全问题上的对话与合作。
21努力消除导致半岛局势紧张的安全隐患
这不仅是中国东北亚安全战略追求的首要目标,而且也是/削弱美国在东北亚区域的影响力并重组东北亚区域的政治结构的最佳途径或切入点,这是因为,美国要想实现在这一区域内的最大利益,就需要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种不安定的政治结构,这是美国介入东北亚地区事务的绝对的必要前提0。朝鲜半岛的分裂对峙状态、朝核问题和导弹问题,恰好给美国提供了大范围地介入东北亚事务的理由。如果能维持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南北方实现和解或统一,/美国驻军及导弹防御体系失去借口并最后加以在战略上做出大的调整,中国在东北部的防范无疑可以得到全面缓解,从而可以将主要精力用
[11](13)
于解决台湾问题0。由此还可以促使日本改
边安全机制的可行性,中国不应仅仅限于理论探讨的层面,而要努力将这一构想付诸实际,以继续发挥在这一对话机制中的主导作用。
41加大东北亚国家在经贸等领域的合作
国际合作理论认为,合作具有/外溢0的扩展逻辑,一个领域内的一体化会促进其他领域内合作的实现。冷战后,经济安全、经济利益成为一国对外战略追求的重要目标,东北亚各国也把发展经济当作国家安全战略的基点,并为此展开了广泛合作,为在这一区域各国之间建立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的联系纽带提供了契机。经济合作不仅能促进各国经济利益的实现,也有利于消除地区内的敌意和冷漠关系,加强各国之间的信任和了解,为实现安全领域内的政策对话与战略协调提供有利条件。
51加强国防力量建设以有效应对战略对手的遏制政策
这是维护中国国家安全的根本立足点。由于美日等国将中国视为潜在的战略对手,并始终不放弃对中国的遏制战略,因此,中国在与美日等国加强对话与合作的同时,还必须加强自身军事力量建设。十六大报告提出/贯彻积极防御的军事战略方针,提高高技术条件下的防卫作战能力0,这既是为了形成有效的威慑,也是为将来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未来一旦发生战争,中国军队将会遇到用各种高技术武器武装起来的对手,在中国武器装备尚比较落后的情况下,能否打赢和如何打赢一场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对中国军队来说,无疑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所以必须认真执行/质量建军0的国防方针。当然从积极的意义上考虑,国防建设与全面合作并进的战略才有可能构筑确实可靠的国家安全体系。
61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原则
前面提到朝鲜发展核武器可能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虽然目前的核不扩散机制存在权利和义务不对等、内容不合理等诸多缺陷,但在一个无政府的国际社会中,如果放任各国发展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无疑会造成国与国之间的/安全困境0,所以,在找到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之前,核不扩散机制必须得到维持和加强。中国不希望任何一个国家违反5核不扩散条约6,同样也不希望朝鲜拥有核武器。在半岛无核化的基础上,中国强调朝鲜合理的政治、经济、安全关切应该得到满足。
上述几个方面有着内在的统一性,他们一起构成了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这一战略以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为基本目标,以对话和合作为基本特征,以国家实力为后盾,通过运用各种
变向美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使其更倾向于加强同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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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亚区域各国间的合作。这对维持东北亚各大国力量的平衡,推动东北亚多极化的发展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而朝鲜半岛的长久分裂和紧张局势的长期存在,将严重影响中国东北部的安全,而且半岛南北方还有可能被纳入美国的战略轨道,为其牵制中国的战略目标服务,所以,中国必须积极推动朝鲜半岛危机的解决,支持半岛双方谋求民族统一的努力,将其作为打破美国战略包围的一个突破口。
31寻求建立东北亚多边安全机制
以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为契机,积极寻求建立东北亚多边安全机制,通过多边对话增信释疑,以解决各国共同关心的问题,是中国在东北亚地区追求的长期、稳定的安全目标。以朝鲜半岛为核心的东北亚地区存在诸多安全困境,包括中美、俄美之间的霸权与反霸的斗争,中日、俄日之间的战略猜疑,美朝、日朝、朝韩之间的军事对峙与意识形态对抗等,这些安全困境仅靠双边的努力是很难消除的,通过诉诸将多边接触系统化、体制化的多边安全机制则可以为这些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个新的平台。根据国际机制的功能理论,国际机制具有提供充足的可靠信息、减少行为的不确定性,降低国家间合作成本、促进达成对各方都有利的协议的功能,东北亚国家安全机制一旦建立无疑也可以起到上述作用。目前许多国家的学者已经在探讨将/六方会谈0发展为多
手段为维护中国东北部的安全提供战略保障。
朝鲜半岛独特的地缘特征及与中国毗邻而居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对中国东北部安全的实现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冷战后在朝鲜半岛具有重要利益的周边各大国及半岛南北方都相继调整了各自的外交战略及半岛政策,使中国东北部的安全环境发生了诸多变化,两次朝核危机的爆发,为中国在半岛事务中发挥积极作用提供了新的机遇,同时也为中国作用的发挥设置了新的障碍。为实现/稳定周边0的战略目标,中国加大了与其他大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协调,积极寻求解决危机的有效途径,通过积极斡旋初步实现了缓解紧张局势,维持半岛和平与稳定的目标,并提高了中国在半岛问题上的发言权,体现了负责任大国的形象,然而中国对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所能发挥的作用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中国的弱势地位限制了中国积极作用的发挥,所以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安全战略最终还要立足于发展自身的实力,才能为外交目标的顺利达成提供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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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性武器扩散导致的威胁程度这/三位一体0的问题。参见Vic-torChaandDavidKang,NuclearNorthKorea:ADebateonEngage-mentStrategies,New.York:ColumbiaUniversityPress,2003;YoelSano.Talksaside,NorthKoreawonctGiveupNukes[M].Asian-Times,March2,2004;转引自朱锋.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前途分析[J].现代国际关系,2005,(1):26-33.
[9]朱 锋.中国的外交斡旋与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为什么外交
解决朝核问题这么难?[J].外交评论,2006,(2).
[10]时殷弘.中国对美外交和战略15年:演化过程、基本经验和尚
存问题[J].国际观察,2004,(2).
[11]陈峰君,王剑传.亚太大国与朝鲜半岛[M].北京:北京大学出
版社,13,4.
1责任编辑 李英武2
AnAnalysisofChinas'GeopoliticalSecurityStrategyintheKoreanPeninsula
LIUXue-lian,HUOXue-hui(DepartmentofInternationalPolitics,CollegeofAdministration,JilinUniversity,ChangchunJilin130012,China)Abstract:TheKoreanPeninsula,situatedatthecoreregionofNortheastAsia,isourcountrys'importantstrategicflank.Astheneighboringcountrylinkedbycommonmountainsandriversandascloseaslipsandteeth,theKore-anPeninsulahasveryimportantstrategicsignificanceinChinas'geopoliticalsecuritystrategy.Sincetheendofthecoldwar,thegeopoliticalenvironmentofKoreanPeninsulahaschangedfromtwo-polestructuredominatedbyA-mericaandSoviettomulti-polarization.TheKoreanpeninsulahastosomeextentformedacompetingsituationcreatedbyAsia-Pacificgreatpowers,andthetwoKoreasinweakstatushavebeeninvolvedinvoluntarilyinthestrategiesoftheneighboringcountries.ThesituationontheKoreanpeninsulabecamemorecomplicatedthaneverbefore.Moreover,theeruptionoftwoNorthKoreannuclearcrisescausedthesituationontheKoreanPeninsulatofluctuateseverelyanddevelopwindingly.FacingthecomplicatedsituationontheKoreanpeninsula,Chinaaccord-ingtothestrategicaimof"maintainingKoreanpeninsulas'peaceandstability"formulateditssecuritystrategywith"dialogueandcooperation"asitsbasiccharacteristics,andhasplayedanactiveroleinpromotingthepeacefulso-lutionofNorthKoreannuclearcrises,relaxingthetensiononthepeninsulaandmaintainingthepeaceandstabilityofNortheastAsia.KeyWords:China,TheKoreanPeninsula,Geopoliticalsecuritystrategy,NorthKoreannuclearcrises)
2007年9月第16卷 第5期东北亚论坛NortheastAsiaForumSep1,2007Vol116 No15
东北亚政治
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分析
刘雪莲 霍雪辉
(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吉林长春130012)
[摘 要]朝鲜半岛地处东北亚核心地带,是我国重要的战略侧翼。作为与中国山水相连、唇齿相依的邻邦,朝鲜半岛在中国的地缘安全战略中一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冷战结束以来,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原来由美苏主导的两极格局趋向多极化,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大国相互竞争的局面,处于较弱地位的朝韩两国也不由自主地被纳入了周边大国的战略轨道,半岛形势空前复杂化。而两次朝核危机的爆发更使朝鲜半岛局势的发展跌宕起伏,波折不断。面对错综复杂的半岛形势,中国从/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0这一战略目标出发,确立了以/对话和合作0为基本特征的安全战略,并积极推动朝核问题的和平解决,为缓和半岛紧张局势,维护东北亚地区和平与稳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关键词]中国;朝鲜半岛;地缘安全战略;朝核危机
[中图分类号]D829.3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411(2007)05-0050-(07)[收稿日期]2007-06-04
[基金项目]吉林大学/9850学科创新平台/东北亚研究与东北振兴0创新基地项目
[作者简介]刘雪莲(1965-),女,吉林人,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法学博士。
霍雪辉(1980-),女,河北平山人,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硕士研究生。
东北亚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大国利益错综交织的地区之一,具有很高的地缘战略价值。它/不仅是一个对中国的安全利益极其重要的地区,而且也是一个最复杂的地区,中国必须在这里处理许多往往
[1]
互相冲突的政策目标0。朝鲜半岛位于东北亚的核心地带,且与中国山水相连,这一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中国无论如何都不能置身于半岛事务之外,保持半岛的安全、稳定与繁荣就成为中国在这一地区安全战略的重要目标。
中国安全的重要意义首先就来自其独特的地缘战略位置。
在国际政治理论中,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地缘政治位置由该国家或地区的地理位置、周边国家和地
区的状况等因素所决定的。对朝鲜半岛而言,特殊的地理位置赋予了其突出重要的战略地位,而其周边国家和地区的状况无疑又从根本上提升了这一战略地位的重要性。
从地理位置上看,朝鲜半岛位于亚洲大陆东北部,处于东北亚的核心地带,北部同中国、俄罗斯接壤,东部与日本毗邻,是连接亚洲大陆与日本列岛之间的天然/桥梁0,也是中、俄、日三大国非常重要的战略缓冲地区;朝鲜半岛还扼守东北亚海上交通要冲)))朝鲜海峡,对这一东北亚海上要冲具有制控作用。海峡以内是战略性海域日本海,它是美国、俄
一、朝鲜半岛的地缘特征及对中国
安全的意义
对中国来说,东北亚向来是中国地缘安全上重要而又脆弱的一环,其对中国安全的重要性不亚于东南亚地区。朝鲜半岛位于东北亚核心地带,它对)
罗斯、日本等大国海军活动的重要区域,在美俄的军事战略中占有重要地位。作为日本海的/南大门0,朝鲜海峡不仅连接日本海和东海,而且连接亚洲和太平洋,成为东北亚极为重要的海上战略要道。为此,美国海军部于1986年2月宣布,将其列为在全球需要控制的16个海上航道咽喉之一。另外,从全球角度看,朝鲜半岛是北太平洋最有战略价值的地区。它地处亚洲大陆与太平洋交接的/边缘地带0,作为由大陆向海洋延伸、过渡的特殊地理部分,具有独特而显著的地缘战略特征。
按照斯皮克曼的说法,/-世界权力中心.既不在海上世界也不在大陆世界,而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陆地,他称之为欧亚大陆的-边缘地带.(Rim-land),其中心位于他所说的-欧洲沿海地区.、印度次大陆和远东。它一直是海上与陆地强国寻求控制
[2]
边缘地带并增强它们在那里实力的历史目标0。
半岛因此经常沦为大国激烈争夺的区域。
作为与中国山水相连、唇齿相依的邻邦,朝鲜半岛的地理位置和地缘环境对中国有着特殊重要的意义。首先,从地缘战略上看,朝鲜半岛是中国与海权大国的缓冲地带。历史上以中俄为代表的陆权大国与以日美为代表的海权大国都曾围绕朝鲜半岛问题进行过激烈的斗争,给中国东北乃至全国的安全造成过严重威胁。作为中国的邻邦,朝鲜半岛一旦被其他大国掌控,中国东北、华北、华东等多个战略方向和地区必将直接处于其他大国的压力之下,中国的战略回旋空间势必被大大压缩,而一旦东北地区成为中国安全的主要关注点,势必牵制中国对台湾问题、东南沿海领土权益等其他重大问题的战略考虑,中国对外战略将因此变得处处被动、时时受限。其次,从军事安全上看,维持朝鲜半岛的无核化对于维持东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朝鲜半岛的任何一方拥有核武器必然会引起另一方以及周边国家的恐惧,由此导致的连锁反应必然是东北亚地区的核军备竞赛,这不利于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也将影响近年来东亚地区经济高速发展的局面;/由于地缘关系,朝鲜半岛无核化被破坏对中国危害尤甚。朝鲜半岛与中国东部心脏地带相邻,不用说出现战事,即使是由于某种缘由导致这里的核武器处于失控状态,或失手出现核事故对中国的影响都是致命的。0[5]另外,从边境安全上看,维持半岛的和平有利于中国东北地区的稳定和建设,而如果半岛内部发生严重冲突,引起政治动荡,造成难民外流,就会对中国东北尤其是延边地区的社会稳定造成危害,也会对中国与半岛的经贸关系造成严重冲击,进而对中国的和平建设产生消极影响。因此,中国必须充分重视朝鲜半岛的地缘战略价值及其对中国安全所具有的独特意义。
朝鲜半岛就具有显著的边缘地带特征。它背靠纵深广阔的亚欧大陆,面对浩瀚无垠的太平洋,成为欧亚/大陆心脏0和太平洋上/海权中心0之间的缓冲地带。它既是大陆国家东向防御的最后一张盾牌,同时又是海洋国家西向进攻大陆的第一块路基,作为大陆力量与海洋力量相交汇的缓冲地区具有独特的地缘战略意义。
如果说自然地理位置为朝鲜半岛的地缘战略价值奠定了基础的话,那么其所处的地缘政治环境则进一步提升了其战略地位的重要性。
从地缘环境上看,朝鲜半岛像是/鲸鱼群中的一只虾米0,[3]地处被尼克松称为全球五大力量中心中的三大力量)))中、日、俄的包围之下,美国虽与半岛相距甚远,但由于其世界大国的地位,也在半岛拥有至关重要的利益。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赋予朝鲜半岛东北亚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地位。布热津斯基(ZbigniewBrzezinski)在其地缘政治学著作5大棋局6中指出,地缘政治支轴国家的重要性不是来自它们的力量和动机,而是来自它们所处的敏感地理位置以及它们潜在的脆弱状态对地缘战略棋手¹行为造成的影响[4]。与周边国家相比,朝鲜半岛上的两个无论是从国土面积、人口数量,还是从国际影响力、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来看,都无疑是个小国。虽然日本与朝鲜半岛的国土面积相差不大,但是日本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科技大国的地位却是朝鲜半岛国家无法匹敌的。这种脆弱的地位使朝鲜半岛历来难以摆脱周边大国及其相互关系的左右,朝鲜
二、朝鲜半岛地缘政治环境的新变化
冷战结束后,围绕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环境发生了重大变化。一方面,美苏对抗的终结,使原来作为美苏对峙战略前沿的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大为缓解,为半岛结束南北对峙局面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另一方面,随着前苏联(俄罗斯)国际影响力的减弱,半岛周边其他大国及朝韩两国相继调整了各自的战略,力图填补俄罗斯权力撤出留下的空白,扩大在朝鲜半岛的影响力,并最终实现对半岛事务乃至对亚太地区的主导权。这使得朝鲜半岛在某种程
¹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在其著作5大棋局6中,将法国、德国、俄罗斯、中国和印度界定为欧亚大陆政治地图上的五个关键的地缘战略棋手,称这些国家具有在其国境之外运用其力量实现其地缘战略利益的能力。
度上形成了四大国相互竞争的局面,在这一过程中还伴随着东北亚国家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涨,经济领域竞争的日趋激烈,因此,各国间的矛盾和冲突不断出现。处于较弱地位的朝韩两国也不由自主地被纳入了各大国的战略轨道,半岛形势空前复杂化,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在朝鲜半岛地缘安全战略的调整。
首先,各国对外战略的调整及相互关系的变化,使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冷战结束后,美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这种至高无上的地位使美国将其对外战略定位在如何更好地维护其/霸权0,建立由美国领导的世界秩序。其在亚太的战略目标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维持亚太地区的同盟关系,尤其是与日本的同盟关系;二是维持亚太大国关系的均势,即防止出现一个主导性的亚太大国。为此,美国加强了与日韩的军事合作,调整军事部署,以最大限度地遏制被其视为潜在战略对手的中俄两国以及所谓的/北朝鲜威胁0。这显然构成了中国实现安全战略的最大障碍,不利于中国对半岛事务影响力的发挥。不过,鉴于冷战后朝鲜半岛的地缘政治形势趋于复杂,美国难以像冷战时期那样确保与盟国行动的协调一致,因此它不能不考虑利用在该地区具有重大影响的中俄两国来达到主导该地区事务的目的。这就给中国提供了与美国接触、影响其对华政策,甚至与美国合作实现东北亚地区安全的机遇。
对日本来说,冷战结束使其面临的来自北方的强大的军事威胁不复存在,然而在日本看来,以东北亚地区为重点的亚太地区依然存在着/不稳定和不确定因素0,尤其是随着中国经济军事实力的不断壮大,日本感到来自中国的威胁不断上升,同时对朝鲜研制核武器和远程导弹的怀疑,也使日本感到极度不安。因此,日本不断加大其防卫力量,确立了军事力量在国家安全保障中的支柱作用,并加强了与美国在军事领域的合作,希望以日美安保合作为掩护,实现其政治和军事大国的战略目标。这不能不引起中国在安全上的担忧。然而,日美同盟的存在,对日本来说不只是保护伞,而且也是一种制约。因此,在加强与美国合作的同时,日本还加大了与周边其他国家的接触力度,推行/多边均衡外交0,以维持东北亚地区战略力量的平衡与稳定。
俄罗斯是与中国在东北亚安全问题上有较多共同利益的国家。冷战结束初期俄罗斯奉行的向西方/一边倒0的政策不仅没有为其赢得足够多的支持,反而使其外交活动空间大为收缩。面对西部北约东)
扩的压力,俄国开始转向其东部扩展外交空间,为此,俄国调整了其东北亚战略和半岛政策,主要表现为加强与中国在消除地区热点、抵制美国单极霸权、建立多边安全对话机制等领域的合作,与日本进行全方位多层次的政治对话,积极参与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奉行/南北等距离外交0,以恢复其在东北亚的影响力,实现重建大国地位的目标。相似的历史境遇、维护东北亚和平与稳定的共同的战略目标、在反对霸权主义及和平解决朝核等地区热点问题上的相似立场使俄罗斯成为中国实现东北亚安全战略所能倚重的极为重要的力量。
另外,朝韩两国对外战略的调整也使中国对半岛事务作用的发挥面临着新的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冷战后朝鲜无论在内政还是在外交上都出现了严重危机,为摆脱经济发展困境,打破国际孤立状态,朝鲜加大了与国际社会的接触力度。/90年代以来,朝鲜在外交上采取了主攻美国,次攻日本,再攻韩国的策略,同时也没有放弃与俄罗斯、中国的传统友谊。0[6]这种相对开放的态度有利于缓解冷战遗留下来的军事对峙局面和敌对状态,有助于半岛问题的和平解决,但同时面对美国对朝鲜的敌视政策,美日、美韩军事同盟的压力,朝鲜坚持发展自己的国防力量,力图通过发展远程导弹、核武器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改变自身的劣势地位,从而更有效地维护本国安全。这就给国际社会包括中国提出了如何解决朝核问题这一难题。韩国从1988年开始针对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推出了/北方外交0政策,试图通过与中、苏(俄)关系的改善,推动多边/交叉承认0局面的出现,让中、苏(俄)等国对朝鲜施加某种影响,达到朝鲜半岛南北全面和解的目的。这一政策调整使韩国扩大了其对周边大国的影响力,也使中俄在朝鲜半岛的地位和作用得到了显著提高。同时,韩国仍将美韩关系视为其外交的轴心,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同盟关系,防止美军一旦撤离可能会引起的中日军备竞赛,保持东北亚的力量平衡和区域稳定,确保自己的生存。由于韩国与中国并不存在重大利益冲突,且在维持半岛的和平与稳定,确保朝核问题的和平解决等问题上存在诸多共同利益,因此中国可以利用韩国与美国的军事同盟关系,通过韩国影响美国的对朝政策,从而使朝鲜半岛不至于爆发冲突。
从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冷战后围绕朝鲜半岛的各大国及朝韩两国的对外战略的调整既给中国东北部安全的实现提供了新的机遇,也带来不少新的挑战,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安全战略必须考虑到这些因
素。
其次,朝核危机为中国发挥其对半岛事务的特殊影响力提供了新的平台,同时也给中国的外交战略选择带来严峻考验。
1993年第一次朝核危机爆发后,中国鉴于朝鲜极为重要的地缘战略价值以及1961年中朝5友好同盟互助条约6赋予中国对朝鲜安全的协助责任,在朝美之间进行了防御性的斡旋活动。但由于当时中国从/韬光养晦0的总体外交战略出发,不愿在地区敏感问题上出头,以免给周边国家造成主导地区事务的印象;同时美国对华政策强硬色彩正浓,中国不愿冒恶化中朝关系的风险,为美国/火中取栗0;另外,中朝关系由于中韩建交正处于较为冷淡和停滞的时期,朝鲜坚持与美国直接谈判,不愿让中国插手朝美之间的核龃龉。因此中国仅从避免被朝鲜拖入战争的考虑出发,在朝美之间进行了低层次的劝和活动,没有主动介入其中。1996年4月韩美共同提出举行由韩、朝、中、美参加的/四方会谈0的建议,以签署实现朝鲜半岛永久和平的协定,并就缓和紧张局势问题进行广泛协商。中国做出了迅速回应,因为作为朝鲜停战协定的签字国之一,中国理应参与建立朝鲜半岛和平机制的有关协商并在其中发挥积极作用。自1997年12月举行第一次会谈后至1999年8月,四方会谈共举行了6次。中国为化解危机、维护稳定、巩固和平发挥了重要作用,而且通过积极参与朝核问题的解决,也为中国拓展了外交空间。
布什政府上台后,试图通过/孤立0和/压力0迫使朝鲜放弃核计划,加速朝鲜的/政权变更0。/9#110事件以后,美国把朝鲜列入/邪恶轴心0,并公然以/可以先进行核打击0来威胁朝鲜。美国对朝鲜的这种强硬立场,完全违背了5核框架协议6规定的解除对朝鲜核威胁的要求,因此很容易被朝鲜解读为这是美国对朝采取敌对的政策,即使朝鲜做出让步也无济于事,从而恶化了两国间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良好气氛,将原本陷于安全困境中的朝鲜逼到了悬崖边,朝鲜只好依靠边缘策略寻找出路,从而引发了第二次核危机。
朝鲜半岛局势的持续紧张使中国意识到,朝核问题不仅是美朝间互不信任问题,同时也是东北亚集体安全问题,更是一个核扩散问题。朝鲜核武器有可能引起日本、韩国甚至中国台湾地区有核化的多米诺效应,这将深刻地影响东北亚安全环境,促使美国加速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同时朝核问题的久拖不决可能促使美国使用武力解决危机,即使没有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朝鲜半岛如果发生战争,对中
国来说,将会在战略、经济、环境和人道主义方面产生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另外,中国要在国际社会树立/负责任大国0的形象,也需要改变传统的被动态度,扮演一个更为积极的角色;在解决核危机的过程中,可能还有助于巩固脆弱的中美双边关系,通过在美朝之间扮演引导双方走出当前困境的重要角色,可以提升中国在半岛问题上的影响力,确保在未来
[7]
朝鲜半岛的安全安排中享有发言权。从上述考虑出发,中国不断加大对朝核危机的外交调解力度。外交部副部长王毅、戴秉国在美、俄、朝之间进行了穿梭外交,努力劝说各方回到谈判桌上来,最终促成了由美、朝、中、韩、日、俄参加的北京/六方会谈0的召开,2003年8月27~29日召开的/六方会谈0标志着和平解决朝核问题又向前迈出了重要一步。而日俄之所以被纳入进来,与它们各自在朝鲜半岛的独特地位和影响力是分不开的。
从2003年8月至今,六方会谈共进行了六轮,中国为保证会谈的顺利举行做了非常巨大和包含智慧的外交努力,为有关当事国,特别是美朝两国通过谈判解决问题创造了有利条件,借助六方会谈,各国对其他各方的立场和底线有了更为明确的了解,从而有助于各方调整政策以达成最终的妥协与和解。
但中国在解决朝核问题上能力是有限的。这种有限性首先是由美国的既定战略以及中国对美国政策缺乏足够影响力所致。朝核危机久拖不决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美国从遏制中国的亚太战略出发,不愿放弃对朝鲜的敌视、遏制政策,坚持认为不解决/朝鲜问题0,[8]就不能解决朝核问题。只是由于对伊拉克问题的优先考虑,并顾及到对朝过分施压可能会引起中、韩、俄激烈的反应,同时相对于朝核问题,美国当时更关注朝鲜导弹开发问题,希望以此推进日本和美国联合开发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因此,在对朝鲜施加更大压力的同时,美国仍准备恢复与朝鲜的谈判。但对朝鲜应先/完全、确实和不可逆转地消除核武器0,然后再考虑提供能源援助和安全保障的基本立场并没有改变。而中国作为较弱一方的地位以及中美之间缺乏足够的信任决定了中国缺乏有效手段迫使美国在六方会谈中做出实质性让步。作为霸权国家,美国欢迎中国在六方会谈中发挥积极作用,因为通过将中国吸收进来,一方面可以利用中国对朝鲜的影响力,促进朝核问题的解决;另一方面也可以限制中国在半岛问题上的发言权,抵消其有悖于美国战略利益的负面影响。但美国并没给予中国足够的信任,以使中国可以扮演/权力掮客0(pow-erbroker)角色,就像英国在解决利比亚核问题时所
作的那样。美国希望中国扮演的只是对朝/施压者0的角色,而且中国缺乏足够的/杠杆0改变布什政府目前依然强硬的对朝政策。同时,中国在斡旋的过程中,显然也难以做到价值中立,因为中国不仅是朝核问题的斡旋者也是朝核事态发展的直接当事人。/朝核问题0以及背后更为重要的/朝鲜问题0的演变方式都直接牵涉到中国的利益估算[9],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会削弱中国对美国政策的影响力度。
中国对朝鲜政策影响力度的有限性也限制了中国作用的发挥。朝鲜目前仍将朝美关系作为其外交战略的核心,中国作为朝鲜的传统盟国以及朝鲜能够倚重的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支持力量,就成为朝鲜与美国打交道的重要筹码。朝鲜利用中美之间的冲突,借助中国力量与美国讨价还价,为本国的国家利益服务。中国理解朝鲜对自身安全的忧虑,也认识到朝鲜运用核武危机的初衷是全力推动与美国的直接会谈,促使美国解除对它的经济制裁,停止对其敌意以及最终签订和约并建立外交关系,但朝鲜打核武器牌,无疑是一种铤而走险的策略。尽管美国对朝动武存在诸多制约,但如果美国真的一意孤行,却不存在非常有效的制约力量。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中国将不得不在参战与拒绝介入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而且,同样重要的是,中国除了通过外交手段劝服朝鲜,发表声明施加非常有限的压力之外,并不能对朝施加更多的影响。中国明白外交孤立和经济制裁只会使朝鲜铤而走险,而通过联合国安理会来解决无疑是把解决问题的主导权让给了美国,因此,中国只有极力维持六方会谈,才不至于陷入外交被动。而对美朝影响力的有限性决定了中国无法实质性掌控/六方会谈0的进程。
日本在朝核问题上的立场除了联合美韩围堵来自朝鲜的/威胁0外,日本还强调日朝邦交化以朝鲜完全放弃核计划为前提,同时要全面解决三个问题:核问题、导弹问题和绑架问题。日本的这种立场显然不利于朝核问题的和平解决,在一定程度上将阻碍中国安全战略目标的实现。与日本相比,俄罗斯和韩国则采取了比较公正的态度,因此是推动六方会谈的重要支持力量。
北亚战略也成为其战略考虑的重点。因此,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就首先表现为构筑与美、日、俄及半岛南北方的友好关系上。
冷战后国际形势的变化使中国逐渐摆脱了冷战思维,并开始树立以/互信0、/互利0、/平等0、/合作0为基本原则的/新安全观0。冷战后,中国面临的最大威胁可以说是来自美国的霸权,而且这种威胁是全方位的、战略性的,朝鲜半岛只是美国亚太战略中用来遏制中国的前沿之一,然而冷战后各国利益追求的多元化,使得传统的以国际联合制衡霸权的方式失去了效力,各大国不仅不愿意联合起来制衡美国的霸权,而且也没有能力这么干。尤其在东北亚不存在多边安全机制的情况下,普遍存在着大国间的/安全困境0。因此中国只能采取一种/双重联系制衡0的大战略[10],以最大限度的拓展外交空间,应对美国对中国的/遏制0战略。
第一类联系是中国和美国的联系,而且可以说是/重中之重0,尽可能维持和增进同美国的交往,包括通过某些妥协达到同美国的协调,从而取得非对立性地约束美国、说服美国、制衡美国的余地和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软制衡0。在朝鲜半岛,中国以朝核问题的解决为契机,加大了与美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合作,通过在美朝之间积极斡旋,不仅使半岛局势大为缓和,维护了东北亚地区的和平局面,而且,还可以借助其他国家的力量在朝鲜半岛问题上与美国展开竞争博弈,使半岛局势朝着对自身有利的方向发展。通过加强与美国在安全领域的对话与合作,还有利于启动两国在地区安全问题上的对话进程,为台湾问题的解决创造良好的对话环境。
第二类联系则是争取维持、改善或发展同日、韩、俄、朝的关系。这么做的主要价值在于同这些国家的双边关系本身,但与此同时,也可以获得多方面的外交资源来发挥直接或间接的、可见或不可见的对美制衡或制约作用,以更好地维护国家利益。在东北亚/影响中国安保的主要威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美日、美韩同盟与朝鲜对峙而可能引发的武力冲突0,/二是美日、美韩同盟强化美国在东北亚区域的影响力,也就加大了美国对中国的军事压力。0因此,改善并发展与日韩的双边关系,扩大交流,增信释疑,对于缓解中日、中韩的敌对情绪起了重要作用。尤其是中韩关系的正常化,不仅有利于东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而且对韩国在更大程度上突破/唯美外交0,实现大国力量的平衡起了重要推动作用。而中俄谋求建立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的战
三、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
略选择及意义
11构筑与美、日、俄及半岛南北方的友好关系鉴于朝鲜半岛大国力量盘根错节,各种利益相互交织,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安全战略就不可能局限在与朝韩两国的双边关系上,大国尤其是美国的东)
略协作伙伴关系,对于维持东北亚大国力量的协调均衡,实现各国的安全利益具有重要意义。中朝传统友好关系的维持和进一步发展有利于中国东北边境的安全,有助于扩大中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发言权,使美国不得不借重中国的影响力,加大与中国在朝鲜半岛安全问题上的对话与合作。
21努力消除导致半岛局势紧张的安全隐患
这不仅是中国东北亚安全战略追求的首要目标,而且也是/削弱美国在东北亚区域的影响力并重组东北亚区域的政治结构的最佳途径或切入点,这是因为,美国要想实现在这一区域内的最大利益,就需要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种不安定的政治结构,这是美国介入东北亚地区事务的绝对的必要前提0。朝鲜半岛的分裂对峙状态、朝核问题和导弹问题,恰好给美国提供了大范围地介入东北亚事务的理由。如果能维持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南北方实现和解或统一,/美国驻军及导弹防御体系失去借口并最后加以在战略上做出大的调整,中国在东北部的防范无疑可以得到全面缓解,从而可以将主要精力用
[11](13)
于解决台湾问题0。由此还可以促使日本改
边安全机制的可行性,中国不应仅仅限于理论探讨的层面,而要努力将这一构想付诸实际,以继续发挥在这一对话机制中的主导作用。
41加大东北亚国家在经贸等领域的合作
国际合作理论认为,合作具有/外溢0的扩展逻辑,一个领域内的一体化会促进其他领域内合作的实现。冷战后,经济安全、经济利益成为一国对外战略追求的重要目标,东北亚各国也把发展经济当作国家安全战略的基点,并为此展开了广泛合作,为在这一区域各国之间建立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的联系纽带提供了契机。经济合作不仅能促进各国经济利益的实现,也有利于消除地区内的敌意和冷漠关系,加强各国之间的信任和了解,为实现安全领域内的政策对话与战略协调提供有利条件。
51加强国防力量建设以有效应对战略对手的遏制政策
这是维护中国国家安全的根本立足点。由于美日等国将中国视为潜在的战略对手,并始终不放弃对中国的遏制战略,因此,中国在与美日等国加强对话与合作的同时,还必须加强自身军事力量建设。十六大报告提出/贯彻积极防御的军事战略方针,提高高技术条件下的防卫作战能力0,这既是为了形成有效的威慑,也是为将来可能发生的战争做准备。未来一旦发生战争,中国军队将会遇到用各种高技术武器武装起来的对手,在中国武器装备尚比较落后的情况下,能否打赢和如何打赢一场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对中国军队来说,无疑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所以必须认真执行/质量建军0的国防方针。当然从积极的意义上考虑,国防建设与全面合作并进的战略才有可能构筑确实可靠的国家安全体系。
61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的原则
前面提到朝鲜发展核武器可能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虽然目前的核不扩散机制存在权利和义务不对等、内容不合理等诸多缺陷,但在一个无政府的国际社会中,如果放任各国发展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无疑会造成国与国之间的/安全困境0,所以,在找到更有效的解决办法之前,核不扩散机制必须得到维持和加强。中国不希望任何一个国家违反5核不扩散条约6,同样也不希望朝鲜拥有核武器。在半岛无核化的基础上,中国强调朝鲜合理的政治、经济、安全关切应该得到满足。
上述几个方面有着内在的统一性,他们一起构成了中国对朝鲜半岛的地缘安全战略,这一战略以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为基本目标,以对话和合作为基本特征,以国家实力为后盾,通过运用各种
变向美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使其更倾向于加强同东
[11](4)
北亚区域各国间的合作。这对维持东北亚各大国力量的平衡,推动东北亚多极化的发展将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而朝鲜半岛的长久分裂和紧张局势的长期存在,将严重影响中国东北部的安全,而且半岛南北方还有可能被纳入美国的战略轨道,为其牵制中国的战略目标服务,所以,中国必须积极推动朝鲜半岛危机的解决,支持半岛双方谋求民族统一的努力,将其作为打破美国战略包围的一个突破口。
31寻求建立东北亚多边安全机制
以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为契机,积极寻求建立东北亚多边安全机制,通过多边对话增信释疑,以解决各国共同关心的问题,是中国在东北亚地区追求的长期、稳定的安全目标。以朝鲜半岛为核心的东北亚地区存在诸多安全困境,包括中美、俄美之间的霸权与反霸的斗争,中日、俄日之间的战略猜疑,美朝、日朝、朝韩之间的军事对峙与意识形态对抗等,这些安全困境仅靠双边的努力是很难消除的,通过诉诸将多边接触系统化、体制化的多边安全机制则可以为这些问题的解决提供一个新的平台。根据国际机制的功能理论,国际机制具有提供充足的可靠信息、减少行为的不确定性,降低国家间合作成本、促进达成对各方都有利的协议的功能,东北亚国家安全机制一旦建立无疑也可以起到上述作用。目前许多国家的学者已经在探讨将/六方会谈0发展为多
手段为维护中国东北部的安全提供战略保障。
朝鲜半岛独特的地缘特征及与中国毗邻而居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对中国东北部安全的实现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冷战后在朝鲜半岛具有重要利益的周边各大国及半岛南北方都相继调整了各自的外交战略及半岛政策,使中国东北部的安全环境发生了诸多变化,两次朝核危机的爆发,为中国在半岛事务中发挥积极作用提供了新的机遇,同时也为中国作用的发挥设置了新的障碍。为实现/稳定周边0的战略目标,中国加大了与其他大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协调,积极寻求解决危机的有效途径,通过积极斡旋初步实现了缓解紧张局势,维持半岛和平与稳定的目标,并提高了中国在半岛问题上的发言权,体现了负责任大国的形象,然而中国对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所能发挥的作用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中国的弱势地位限制了中国积极作用的发挥,所以中国在朝鲜半岛的安全战略最终还要立足于发展自身的实力,才能为外交目标的顺利达成提供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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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责任编辑 李英武2
AnAnalysisofChinas'GeopoliticalSecurityStrategyintheKoreanPeninsula
LIUXue-lian,HUOXue-hui(DepartmentofInternationalPolitics,CollegeofAdministration,JilinUniversity,ChangchunJilin130012,China)Abstract:TheKoreanPeninsula,situatedatthecoreregionofNortheastAsia,isourcountrys'importantstrategicflank.Astheneighboringcountrylinkedbycommonmountainsandriversandascloseaslipsandteeth,theKore-anPeninsulahasveryimportantstrategicsignificanceinChinas'geopoliticalsecuritystrategy.Sincetheendofthecoldwar,thegeopoliticalenvironmentofKoreanPeninsulahaschangedfromtwo-polestructuredominatedbyA-mericaandSoviettomulti-polarization.TheKoreanpeninsulahastosomeextentformedacompetingsituationcreatedbyAsia-Pacificgreatpowers,andthetwoKoreasinweakstatushavebeeninvolvedinvoluntarilyinthestrategiesoftheneighboringcountries.ThesituationontheKoreanpeninsulabecamemorecomplicatedthaneverbefore.Moreover,theeruptionoftwoNorthKoreannuclearcrisescausedthesituationontheKoreanPeninsulatofluctuateseverelyanddevelopwindingly.FacingthecomplicatedsituationontheKoreanpeninsula,Chinaaccord-ingtothestrategicaimof"maintainingKoreanpeninsulas'peaceandstability"formulateditssecuritystrategywith"dialogueandcooperation"asitsbasiccharacteristics,andhasplayedanactiveroleinpromotingthepeacefulso-lutionofNorthKoreannuclearcrises,relaxingthetensiononthepeninsulaandmaintainingthepeaceandstabilityofNortheastAsia.KeyWords:China,TheKoreanPeninsula,Geopoliticalsecuritystrategy,NorthKoreannuclearcris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