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多米诺骨牌

  80年代的高考落榜生  上世纪80年代,高考成为一代人的人生洗礼,或因之勃发,或就此折戟。千军万马前的独木桥将当年的落榜者和他们的梦想挡住,与桥另一头的人命运从此分岔。在当时环境下,高考失利成为了他们的人生梦魇,然而他们不能停下脚下步伐,仍然还要前行。如今的他们或消沉、或迷茫、或坚持、或珍惜。命运无常,活着也是一种勇气,但他们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一代人的坚韧。  高考给我留下了终生阴影,我恨高考。——周鸿飞  45岁的周鸿飞梦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场景是在高考前一天,依然还有很多卷子没做,且一拿起书,发现数理化好像都没有学过似的,心里极度煎熬。“在最着急的时候忽然醒来,仍心有余悸,大汗淋漓。等确认自己是睡在自家的床上,这才长出一口气,心想,这辈子再也不用考试了,一下子轻松了。”  “三考落榜”遁入“死胡同”  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但对周鸿飞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则是“高考决定命运”。  周鸿飞住在一座小城里,每天早上出去买菜都会经过那座钢筋凸露,锈迹斑斑的长江大桥,而那里有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记忆片断。  20多年前,他经常怂恿颜孟良偷出大人的二八自行车,他们一起从县中飙到大桥桥头,那时正值高中,是他们追梦的年龄。  颜孟良曾是他的铁哥们,家境好,父亲是县供销社干部,但在校园里,却只是一个矮小,戴着眼镜的“小角色”。真正的“大明星”是周鸿飞,他虽只是个农村娃,但与生俱来的青春活力让他处处散发的机灵劲,不过几次高考,将他们俩的命运以及关系,永远改变。  “当时社会上追捧诗人,我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就想学文科,结果被颜孟良给‘鄙视’了,印象最深的是他说了一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成绩不好的才报读文科’,我心想,谁怕谁啊。”周鸿飞挠挠头,“事后证明我真不是学理科那块料,最后成了‘三考学生’——三次参加高考”。  周鸿飞承认,自己在学习上是有点懒,也不够集中精力,坐不住,刚上课就想下课。但面子的问题让他格外纠结,稀里糊涂读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1985年,他连预考都没通过。  “那一次,颜孟良也没过。”周鸿飞苦笑,“刚开始想法很单纯,既然都没过,大家都不伤面子,一起重考呗!其实颜孟良比我惨,他是连续两年没过预考,我第二年是参加了正式高考的,差8分,那一年的录取比例据说不到2.5%,你们这一代的大学录取率就高得多,幸福啊!”  “但你们那时的大学生包分配,才有那么多人愿意去考,我们早就是毕业就失业了。”记者开起他的玩笑。  “哦,那倒是。”周鸿飞想了想,又说,“不对,你们机会多……”但久久也说不出什么。  周鸿飞没想到的是,自己无意中已踏入了命运安排好的一条死胡同——多舛的补习、重考之路。等到第三次高考时,他信誓旦旦地告诉家人,这次行了。但发榜那天,周鸿飞三个字却依然未能出现在县委门口那张红纸上,总分比上次还少了3分。走在回家的路上,五味杂陈,双腿发软,如遭雷击,大病6天。此后,周鸿飞从一个活泼外向的人活脱脱变成了一个阴郁、多愁善感的人。  周鸿飞说:当时的年轻人对考大学到了疯狂的地步。他熟悉同校复读的两个男生,先后复读参加了8年高考。而那年头是限制报考年龄的,所以这两人每年的报考年龄都是“20岁”。“作假呗,但周围的人都能‘理解’,也没有人会去举报。”周鸿飞感慨,“8年,日本鬼子都投降了!他俩读到了当年的好多同学大学毕业,有的同学还分来当过他的老师呢!”  “当时大家都很疯狂。”周鸿飞从烟盒里里抽出一只烟,很快,一缕缕烟雾开始在他蓬松的发间缭绕,“我们班还有几个同学,在离家两百多里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学校复读,主要是想避开一切熟人,他们只求高考后能金榜题名,一鸣惊人,有的人甚至不但改了名,而且把姓也改了。”  命运下的自我放逐  班主任的儿子吕万鹏在周鸿飞眼中曾是个反例,吕家是当地生活条件比较优越的,家里为了让他接受到最好的教育,频频转学,从本地读到涪陵,再到重庆,人们形容是“从南半球读到北半球”,但高考还是落榜了,经受不住打击的吕万鹏后来去泸州卖袜子,经常在泸州医学院那一带捏着一把袜子边走边甩边叫“卖袜子咯,卖袜子咯,五角钱一双,买了袜子走”。  周鸿飞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吕万鹏,在外面卖袜子,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但该来的始终要来,周家在农村,家里看他考了三次都不中,逐渐失去了信心。颜孟良则发了狠,从高二重新读起,再战两年来准备高考。于是,一对好朋友原本平行着的的命运轨迹线由此渐行渐远。  “母亲当时在文庙给我求了一张签,下下签,大意是说我命中没有功名这顶帽子,应该出去打工了,那时县里已经有人去深圳了,有一些还赚到了钱;而颜家求到的是‘忽有魁星来点额,词倾三峡涌波涛。许你定做蟾宫客,脱下兰衫换紫袍’。”周鸿飞言语中露出不少惆怅,“他这几句我一辈子都记得住,自己的反而不记得了,他的确是早换了紫袍了。”  “我们被高考淘汰下的这群人的命运是残酷的,简单说,考上就成了干部,这是普通人唯一的出路。”周鸿飞眼神惨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考不上的,像我这种农村的只能当农民或者出去打工,当然,城镇的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家待业,慢慢等招工,但国企人满为患,大多数人只能进入小型集体企业,大都是一些乡办工厂。”  那年秋天,周鸿飞就背起铺盖卷,跟着家乡的几个熟人上了前往广东的火车。“那时的车太挤了,我们是爬窗户翻进的火车。”周鸿飞说,车内塞满了人,厕所堵塞后,里面的粪水顺着过道流过来,整个车厢臭气熏天。  到了深圳他才发现,南方也不完全是天堂,找工作处处碰壁。为了节约钱,他经常穿上最厚的衣服,睡在桥洞下面。坚持了40多天后,他终于挺不住了,辗转回到家乡。  那时的周鸿飞万念俱灰,“父母总是说一些话来打击,说我怎样没用,我找了很多份工作都不成功,我知道这和遭受几次高考失利的打击,性格变得自卑有关。每当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会感到不安,不太敢和别人说话,其实更多的是怕说错话做错事,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题。其实我很恐惧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种性格,想自己变得活泼外向些,可真的很难。”   曾有亲戚介绍周鸿飞去环卫所做临时工,大夏天里他推着垃圾车都要戴着帽子,遇到昔日同学,不敢抬头。好在等到了县里肉联厂招工,周鸿飞进了工厂。每天的工作就是用大斧头砍猪脚,五六十公斤的桶,每天要砍40多桶,右手肿得抬都抬不起来,已经数不清我砍坏了了多少把刀。以前读的书一点也用不上,当时真的很灰心。”周鸿飞将手中的烟用力嘬了几口,然后,用中指,将那烟头弹出一道抛物线。  高考阴影一生相伴  到了90年代,昔日考上大学的同学们陆续毕业了,大多分配到机关单位和大型国企,这些都不断刺激着周鸿飞的神经。  “学生们朝夕相处,嘻嘻哈哈,但经过一场高考后,分数线以上的人成为‘天之骄子’,分数线以下的人只好自谋出路,我可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才体会到了。”周鸿飞说着叹了口气。  周鸿飞也有过机会,厂里几次提干,工作能力和业绩都是排在前面,但往往到了最关键的一步,都会因学历不够遭到一票否决。  周鸿飞回忆,在80年代,那些考上大学的农村学生可谓“鲤鱼跳龙门”,一个村甚至一个乡的亲朋好友都会奔走相告,经济实力稍微好一点的,还要大放鞭炮,摆上酒席庆贺一番,不亚于过去中举人的排场,而城里的学生考上大学就更不用说了。记得颜孟良考上大学时,他们家在大街上放了三挂一千头的鞭炮,并花钱请了电影队,在中学操场上挂起银幕,连放三晚电影,那可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啊。而没考上的那些人,家庭条件好的还有让父母提前退休,匀出一个顶替的机会,但大多人都只有自谋出路,并且还会被人瞧不起,  “看看那些上了大学的同学们,随便一个人都比我活得滋润,颜孟良毕业分在了邻县财政局”。周鸿飞开始变得失落,虽然颜孟良也会偶尔去看看他,当年的老朋友见面后,表象上依然是热情如故,但谈论的话题却越来越少,两人之间已有了隐约的一丝隔膜和尴尬。  周鸿飞拖到了30多岁才结婚,但最让他放不下的却是当年一起复读时的那个女孩子,她正是周鸿飞当年坚持复读的动力。在寒冷的冬天,她总是早早起床,到学校图书馆顶着寒风排队,仅仅是为了让周鸿飞多睡半个小时。她话不多语,但经常会留下一张小纸条,悄悄地塞进书里:飞,你不要着急,即使你考不上我还是会跟你的。  “当时她妈看不起我,到我们家闹过几回。我恨自己太脆弱,因为如果自己再考不上,不知道今后会去哪里,我不能带着她一块儿流浪……那女孩最终考上了江苏的一所大学,后来留校,有过一次婚姻,现在已经出国。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一定要去复读到考上为止。”  至于周鸿飞自己,工厂后来效益不好,6年前就买断了工龄,被逼得二次南下广东。他做的时间最长的是软件销售,每月2000元底薪外加提成。可是,读过大学的职员工资往往比他高出很多,这给周鸿飞带来不小“刺激”。  打工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他最后还是决定回家,就这样,周鸿飞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每天二两烧酒、几碟小菜的日子。妻子白霞不止一次埋怨过他,叫他该找已官升副县长的颜孟良看有没有门路,但周鸿飞每次都是扔出一句话:“不管他愿不愿意帮,能不能帮,最重要的是我丢不起那人!”  周鸿飞去年得了糖尿病,妻子要他改掉常年不运动的坏习惯,多去散散步,但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县城里熟人多,且都爱在滨江路转悠,老遇到还是觉得丢人”。  “多大点事儿啊!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谁又在乎?”白霞觉得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10多年的人愈发不可理喻。  “我在乎,因为我一直是个失败者,尤其不想碰到颜孟良。我没‘鸿飞’,他没‘孟良’,你瞧,我们俩这名字取得多差。”周鸿飞一脸愁容。

  80年代的高考落榜生  上世纪80年代,高考成为一代人的人生洗礼,或因之勃发,或就此折戟。千军万马前的独木桥将当年的落榜者和他们的梦想挡住,与桥另一头的人命运从此分岔。在当时环境下,高考失利成为了他们的人生梦魇,然而他们不能停下脚下步伐,仍然还要前行。如今的他们或消沉、或迷茫、或坚持、或珍惜。命运无常,活着也是一种勇气,但他们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一代人的坚韧。  高考给我留下了终生阴影,我恨高考。——周鸿飞  45岁的周鸿飞梦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场景是在高考前一天,依然还有很多卷子没做,且一拿起书,发现数理化好像都没有学过似的,心里极度煎熬。“在最着急的时候忽然醒来,仍心有余悸,大汗淋漓。等确认自己是睡在自家的床上,这才长出一口气,心想,这辈子再也不用考试了,一下子轻松了。”  “三考落榜”遁入“死胡同”  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但对周鸿飞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则是“高考决定命运”。  周鸿飞住在一座小城里,每天早上出去买菜都会经过那座钢筋凸露,锈迹斑斑的长江大桥,而那里有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记忆片断。  20多年前,他经常怂恿颜孟良偷出大人的二八自行车,他们一起从县中飙到大桥桥头,那时正值高中,是他们追梦的年龄。  颜孟良曾是他的铁哥们,家境好,父亲是县供销社干部,但在校园里,却只是一个矮小,戴着眼镜的“小角色”。真正的“大明星”是周鸿飞,他虽只是个农村娃,但与生俱来的青春活力让他处处散发的机灵劲,不过几次高考,将他们俩的命运以及关系,永远改变。  “当时社会上追捧诗人,我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就想学文科,结果被颜孟良给‘鄙视’了,印象最深的是他说了一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成绩不好的才报读文科’,我心想,谁怕谁啊。”周鸿飞挠挠头,“事后证明我真不是学理科那块料,最后成了‘三考学生’——三次参加高考”。  周鸿飞承认,自己在学习上是有点懒,也不够集中精力,坐不住,刚上课就想下课。但面子的问题让他格外纠结,稀里糊涂读了下去,结果可想而知,1985年,他连预考都没通过。  “那一次,颜孟良也没过。”周鸿飞苦笑,“刚开始想法很单纯,既然都没过,大家都不伤面子,一起重考呗!其实颜孟良比我惨,他是连续两年没过预考,我第二年是参加了正式高考的,差8分,那一年的录取比例据说不到2.5%,你们这一代的大学录取率就高得多,幸福啊!”  “但你们那时的大学生包分配,才有那么多人愿意去考,我们早就是毕业就失业了。”记者开起他的玩笑。  “哦,那倒是。”周鸿飞想了想,又说,“不对,你们机会多……”但久久也说不出什么。  周鸿飞没想到的是,自己无意中已踏入了命运安排好的一条死胡同——多舛的补习、重考之路。等到第三次高考时,他信誓旦旦地告诉家人,这次行了。但发榜那天,周鸿飞三个字却依然未能出现在县委门口那张红纸上,总分比上次还少了3分。走在回家的路上,五味杂陈,双腿发软,如遭雷击,大病6天。此后,周鸿飞从一个活泼外向的人活脱脱变成了一个阴郁、多愁善感的人。  周鸿飞说:当时的年轻人对考大学到了疯狂的地步。他熟悉同校复读的两个男生,先后复读参加了8年高考。而那年头是限制报考年龄的,所以这两人每年的报考年龄都是“20岁”。“作假呗,但周围的人都能‘理解’,也没有人会去举报。”周鸿飞感慨,“8年,日本鬼子都投降了!他俩读到了当年的好多同学大学毕业,有的同学还分来当过他的老师呢!”  “当时大家都很疯狂。”周鸿飞从烟盒里里抽出一只烟,很快,一缕缕烟雾开始在他蓬松的发间缭绕,“我们班还有几个同学,在离家两百多里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学校复读,主要是想避开一切熟人,他们只求高考后能金榜题名,一鸣惊人,有的人甚至不但改了名,而且把姓也改了。”  命运下的自我放逐  班主任的儿子吕万鹏在周鸿飞眼中曾是个反例,吕家是当地生活条件比较优越的,家里为了让他接受到最好的教育,频频转学,从本地读到涪陵,再到重庆,人们形容是“从南半球读到北半球”,但高考还是落榜了,经受不住打击的吕万鹏后来去泸州卖袜子,经常在泸州医学院那一带捏着一把袜子边走边甩边叫“卖袜子咯,卖袜子咯,五角钱一双,买了袜子走”。  周鸿飞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吕万鹏,在外面卖袜子,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但该来的始终要来,周家在农村,家里看他考了三次都不中,逐渐失去了信心。颜孟良则发了狠,从高二重新读起,再战两年来准备高考。于是,一对好朋友原本平行着的的命运轨迹线由此渐行渐远。  “母亲当时在文庙给我求了一张签,下下签,大意是说我命中没有功名这顶帽子,应该出去打工了,那时县里已经有人去深圳了,有一些还赚到了钱;而颜家求到的是‘忽有魁星来点额,词倾三峡涌波涛。许你定做蟾宫客,脱下兰衫换紫袍’。”周鸿飞言语中露出不少惆怅,“他这几句我一辈子都记得住,自己的反而不记得了,他的确是早换了紫袍了。”  “我们被高考淘汰下的这群人的命运是残酷的,简单说,考上就成了干部,这是普通人唯一的出路。”周鸿飞眼神惨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考不上的,像我这种农村的只能当农民或者出去打工,当然,城镇的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家待业,慢慢等招工,但国企人满为患,大多数人只能进入小型集体企业,大都是一些乡办工厂。”  那年秋天,周鸿飞就背起铺盖卷,跟着家乡的几个熟人上了前往广东的火车。“那时的车太挤了,我们是爬窗户翻进的火车。”周鸿飞说,车内塞满了人,厕所堵塞后,里面的粪水顺着过道流过来,整个车厢臭气熏天。  到了深圳他才发现,南方也不完全是天堂,找工作处处碰壁。为了节约钱,他经常穿上最厚的衣服,睡在桥洞下面。坚持了40多天后,他终于挺不住了,辗转回到家乡。  那时的周鸿飞万念俱灰,“父母总是说一些话来打击,说我怎样没用,我找了很多份工作都不成功,我知道这和遭受几次高考失利的打击,性格变得自卑有关。每当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我会感到不安,不太敢和别人说话,其实更多的是怕说错话做错事,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题。其实我很恐惧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种性格,想自己变得活泼外向些,可真的很难。”   曾有亲戚介绍周鸿飞去环卫所做临时工,大夏天里他推着垃圾车都要戴着帽子,遇到昔日同学,不敢抬头。好在等到了县里肉联厂招工,周鸿飞进了工厂。每天的工作就是用大斧头砍猪脚,五六十公斤的桶,每天要砍40多桶,右手肿得抬都抬不起来,已经数不清我砍坏了了多少把刀。以前读的书一点也用不上,当时真的很灰心。”周鸿飞将手中的烟用力嘬了几口,然后,用中指,将那烟头弹出一道抛物线。  高考阴影一生相伴  到了90年代,昔日考上大学的同学们陆续毕业了,大多分配到机关单位和大型国企,这些都不断刺激着周鸿飞的神经。  “学生们朝夕相处,嘻嘻哈哈,但经过一场高考后,分数线以上的人成为‘天之骄子’,分数线以下的人只好自谋出路,我可是用一辈子的时间才体会到了。”周鸿飞说着叹了口气。  周鸿飞也有过机会,厂里几次提干,工作能力和业绩都是排在前面,但往往到了最关键的一步,都会因学历不够遭到一票否决。  周鸿飞回忆,在80年代,那些考上大学的农村学生可谓“鲤鱼跳龙门”,一个村甚至一个乡的亲朋好友都会奔走相告,经济实力稍微好一点的,还要大放鞭炮,摆上酒席庆贺一番,不亚于过去中举人的排场,而城里的学生考上大学就更不用说了。记得颜孟良考上大学时,他们家在大街上放了三挂一千头的鞭炮,并花钱请了电影队,在中学操场上挂起银幕,连放三晚电影,那可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啊。而没考上的那些人,家庭条件好的还有让父母提前退休,匀出一个顶替的机会,但大多人都只有自谋出路,并且还会被人瞧不起,  “看看那些上了大学的同学们,随便一个人都比我活得滋润,颜孟良毕业分在了邻县财政局”。周鸿飞开始变得失落,虽然颜孟良也会偶尔去看看他,当年的老朋友见面后,表象上依然是热情如故,但谈论的话题却越来越少,两人之间已有了隐约的一丝隔膜和尴尬。  周鸿飞拖到了30多岁才结婚,但最让他放不下的却是当年一起复读时的那个女孩子,她正是周鸿飞当年坚持复读的动力。在寒冷的冬天,她总是早早起床,到学校图书馆顶着寒风排队,仅仅是为了让周鸿飞多睡半个小时。她话不多语,但经常会留下一张小纸条,悄悄地塞进书里:飞,你不要着急,即使你考不上我还是会跟你的。  “当时她妈看不起我,到我们家闹过几回。我恨自己太脆弱,因为如果自己再考不上,不知道今后会去哪里,我不能带着她一块儿流浪……那女孩最终考上了江苏的一所大学,后来留校,有过一次婚姻,现在已经出国。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一定要去复读到考上为止。”  至于周鸿飞自己,工厂后来效益不好,6年前就买断了工龄,被逼得二次南下广东。他做的时间最长的是软件销售,每月2000元底薪外加提成。可是,读过大学的职员工资往往比他高出很多,这给周鸿飞带来不小“刺激”。  打工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他最后还是决定回家,就这样,周鸿飞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每天二两烧酒、几碟小菜的日子。妻子白霞不止一次埋怨过他,叫他该找已官升副县长的颜孟良看有没有门路,但周鸿飞每次都是扔出一句话:“不管他愿不愿意帮,能不能帮,最重要的是我丢不起那人!”  周鸿飞去年得了糖尿病,妻子要他改掉常年不运动的坏习惯,多去散散步,但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县城里熟人多,且都爱在滨江路转悠,老遇到还是觉得丢人”。  “多大点事儿啊!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谁又在乎?”白霞觉得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10多年的人愈发不可理喻。  “我在乎,因为我一直是个失败者,尤其不想碰到颜孟良。我没‘鸿飞’,他没‘孟良’,你瞧,我们俩这名字取得多差。”周鸿飞一脸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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