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岁尾2011年第10期

  袁桔,上世纪60年代末生人,曾就读于东北师范大学,吉林省作协会员。现在吉林省作家协会创联部做文学期刊编辑工作。发表过散文、诗歌、文学评论多篇、作品入选《2008年度吉林省文学作品年选》《2009年度吉林省文学作品年选》,曾被评为吉林省第四届文学期刊优秀编辑。      雅妮等丈夫柳刚的飞机已经等了十几年了,他们相恋时就注定了她的婚姻要在等待中度过,结婚后,柳刚就把她一个人扔下走了。短时三个月、半年,长时两年、三年,她就这样独自一人守着他们的家,有了柳柳儿后,她就和柳柳儿一起守着。柳柳儿管她叫冰妈妈,每次她拉着妈妈的手时,都觉得妈妈的手像冰一样凉。   柳柳儿还没有睡的意思,她在床上跑来跑去,床在她的跑动下好像随时都有塌的可能,雅妮担心她把床踩坏了。   “你能不能别跑了,床都快被你跑塌了,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我求你了,你找本书看看行不行,昨天咱俩买的那本《心灵的故事》你看了吗?”   柳柳儿听见妈妈的话,停止了跑动,她乖乖地下了地,取来了书,放在膝盖上。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几点钟到家?”   “不是说了八点到吗,你还问什么,他一到机场就能给咱们发短信的,你不要太着急了。”   柳柳儿不吭声了,她看出来妈妈心里很烦,她低头看书。可她哪里能看得下去呢,她看见了挂在床头上的那只空袜子,她把它拿了过来。那是圣诞   节时她挂在床头上的。她听说圣诞节夜里在床头挂上一只袜子就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可袜子挂了一个多月了,里面还是空的,哪怕是做梦梦见圣诞老人给她送来礼物也好啊,虽然她每天晚上都做梦,可那些梦都是恶梦,她常常在梦中被惊醒,吓得她在睡觉时连厕所都不敢上,她把尿盆拿到屋里,把门关得严严的,还把门锁锁上,把窗帘拉得一点缝隙都不漏,只有这样她才会感到安全一些。她好想爸爸啊,要是爸爸在家,她就不会害怕了。   柳柳儿忍不住又问妈妈:“爸爸说给我带回了礼物,他说礼物无价,是不是柳刚香吻一个啊?”   雅妮看着柳柳儿瘦瘦的小脸:“他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份大礼的,你饿不饿,吃点饭吧。”   柳柳儿看着自己的肚子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一点都不饿,我要等爸爸回来跟他一起吃。”   柳柳儿从出生到现在就是对吃饭不感兴趣,好像跟饭有仇似的。雅妮想尽了各种办法给柳柳儿改善伙食,柳柳儿每回只用筷子夹一点点,往嘴里慢慢地送,那样子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柳刚来短信了,柳柳儿把手机举到雅妮眼前,只见手机上写着:“下飞机了。”   “也不多写几个字,难怪你二姨说他一字值千斤。”雅妮啪地一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自从柳刚进了核电站以后,他就更没有时间回家了,他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说工作太忙了,有好几个核电站都刚刚开始建设,白天的工作干不完,晚上、节假日还要加班,他想雅妮想柳柳儿,他跟她们分别快一年了,可单位的假并不是好请的,第一次跟处长说,处长没同意,但柳刚的飞机票都买好了。假请不下来,几千块钱的飞机票就得作废,柳刚心疼啊。他拼命地挣钱,拚命地攒钱,衬衣领子磨破了才肯换件新的,一件毛衣穿了四五年还没扔呢,他想在深圳买房子,把雅妮和柳柳儿接到深圳来,那样就能经常看到她们了,可深圳的房价怎么那么高,他挣的钱总是不够买房子的。   柳柳儿又坐不住了,她用两手撑着床,把腿竖起靠在墙上倒立。雅妮怕她挫着脖子,赶紧坐起来,她看了一眼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平时柳柳儿这时候早上床睡觉了,今天听说爸爸回来,她兴奋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柳柳儿说:“妈,咱们下楼去接爸爸吧。”   “好。”   白天的风像一个被孩子气得发怒的母亲,冲孩子大吼大叫,到了晚上又恢复了她温柔的天性,给孩子唱起了摇篮曲。几天前下的一场大雪覆盖了地面,柳柳儿在雪上踩着玩,听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不少人家的阳台上都挂起了红灯笼,开始迎接新年了。   有人在马路上烧纸,烟灰随着风一股股吹过来,把她俩呛得直咳嗽,柳柳儿问妈妈:“他们为什么烧纸,这多污染环境啊。”雅妮把她拉到了一块背风的地方对她说,那是活着的人怕逝去的亲人没钱花,给他们烧点纸,送点钱,让他们保佑活着的人能够健康平安地生活。现在电脑的博客上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纪念逝去的人,既环保又节约,到你们那一代,可能就没有人烧纸了。”   “我不让你们死,留下我一个人多孤独啊,我将来要发明长生不老药。”   “你爸回来也不知他穿没穿厚点,是不是还穿着在深圳那边穿的衣服,他那件米色的羽绒服给你爷爷了,咱们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件,你爸那么省,他能不能坐公交车回来?”   柳柳儿安慰着妈妈:“不会的,这么晚了公交车都下班了,不论爸爸从哪个方向回来,咱俩站在家门口都能看见他。”   一辆出租车正朝着她们这边驶来,雅妮的心嘭嘭乱跳起来,她预感到车里面坐着的一定是丈夫柳刚。车在她们身边停下了,穿着深蓝色夹克的柳刚正在付钱,柳柳儿上前拉开车门喊着:“一看你就是从深圳回来的,穿这么点衣服,你不冷吗?真让我妈猜着了,她说明天要上街去给你买羽绒服。”   柳柳儿从爸爸手里抢过手提电脑,使出吃奶的劲,艰难地往楼上走。   “你怎么把这个也带回来了,不嫌沉吗。”雅妮问柳刚。   “单位正在投标,处长不让我回来,我请了两次假才请下来,他让我把工作带回家干。”   “爸,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了?”柳柳儿喘着粗气问。   “郑渊洁的童话书,你不是特想看吗,爸爸给你买了五本,在爸爸的箱子里呢。”   三个人一进屋,柳柳儿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拿出了书。   “快让爸爸看看长高了没有!”   柳柳儿溜直地站了起来,头都到爸爸下巴了,柳刚刚要亲柳柳儿,柳柳儿却把脑袋歪到了一边说:“男女授受不亲。”    柳刚被逗笑了,“你这么大点的孩子懂的还真不少呢。”   “爸,我还知道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精子和卵子碰在一起就生出小孩了,妈妈都给我讲了。”   雅妮催促着柳刚和柳柳儿快点吃饭,她为柳刚做了排骨炖酸菜,这是柳刚最想吃的菜。   “今年你有女儿陪你吃饭了,她一直等你到现在还没吃呢。”雅妮往桌子上端着饭菜说。   柳柳儿坐到桌子边:“爸,你不在家时,我每天晚上都做梦,全是恶梦,今天晚上有你搂着我睡,我就不会做了。”柳柳儿从酸菜里捡出一块排骨放到了爸爸碗里。   雅妮说:“柳柳儿今年变得可懂事了,她知道心疼我了。有一回,她从学校给我用饭盒装回了一条黄花鱼,一小块玉米,一块南瓜,还有一点红小豆饭,每个学生中午只给一条鱼,她没舍得吃,给我带回来了。”   “你们跟我去深圳吧,那里学生的学习比这边轻松,我的不少同事都把家搬去了,他们说北方的孩子到那里学习成绩都能名列前茅。”   雅妮发出了一声叹息说:“我能去吗,我爸都八十了,我妈肾病要透析,家里没个人照顾,你叫我怎么走啊,扔下他们不管?”   “不还有雅双和雅致吗,家里怎么什么都要你去管!”柳刚带着怨气说。   “雅双既教课又当班主任,听说今年还要考博士,你看她那身体,来阵风都能把她刮跑,她自己能应付下来这一大堆的事情,就不错了。雅致研究生毕业后,一个人在上海,闯荡到今天,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爸妈能让她扔下她的事业回家照顾他们吗?”   柳柳儿吃完了饭,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雅妮给柳柳儿脱了衣服,柳刚把雅妮揽到怀里:“明天我打算回家看看我爸,他的牛皮癣又犯了,我给他买了几瓶治牛皮癣的药,再到我妈坟上烧点纸,听我二姑说,我爷爷的坟让耗子打了个洞,这些事情都要我回去办。”

  雅妮心里这个气啊,人家盼了你一年了,好不容易全家人团圆了,你又张罗着回家,她强压着火,发着狠说道:“看把你忙的,你回去吧,过年你不回来都行,你把柳柳儿也带上,让我一个人清静几天。”   柳刚带着孩子回家了,雅妮开始为家里置办年货,每年她都与父母一起过年。   雅妮单位发了三百元钱的购物卡,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老爸老妈要买点什么。   老妈一接电话就气呼呼地说:“我管你爸要一百元钱买肉,他也不给我。”   老爸那边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不给你了,家里的水、电、煤气、买米、买面不都是我拿钱吗,前几天我还给你一百元钱呢,你都花哪去了。”   雅妮说:“妈,你钱不够花,我给你,别总跟我爸吵了,活到今天的老右派还剩几个了,我爸都快成历史文物了,咱得好好保护他。”   “我不要你的钱,我跟你爸过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大方过,整天的算计孩子老婆,算什么男子汉,你爸还说柳刚不好,人家可不像他呀,你花钱他给你。”   雅妮把单位发了三百元购物卡的事告诉了老妈,老妈一听气消了一半。“那今年家里过年的肉啊菜的就由你管吧,我和你爸也没这个力气再出去买这些东西了。我托人给雅致介绍了一个对象,过年回来,介绍人的意思是让双方见个面,你说你妹妹都三十大几的人了,还不成个家,我不张罗谁给她张罗。”   雅妮的妈妈在医院住院时,认识了一对夫妻,男的姓韩,女的姓洪,女的得的也是肾病,跟她住在同一个病房。雅妮在医院照顾她那会儿,韩叔叔和洪阿姨都很喜欢雅妮,夸雅妮长得漂亮、文静、贤惠。雅妮的妈妈说,我家三女儿比她姐姐还漂亮,个子也比她姐姐高,有一米六八,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三十多岁了还没对象。她就让韩叔叔帮忙给介绍一个。韩叔叔真就当了回事,回去后就打电话来说他有一个朋友的儿子跟雅致年龄差不多,在北京工作,过年回来,韩叔叔说人家想要见见女方。   雅妮姐妹三人,雅双大学一毕业就成了家,有个男孩,今年十三岁,小名叫冬冬。冬冬是个电脑迷,最初他立志当司机,后来改成当一名电脑专家。雅妮家的电脑被他捅咕得几乎到了报废的边缘,她们一放寒假就去了上海。   雅妮生的是女孩,柳柳儿,今年十岁,想象力极其丰富,一不留神就会有几个童话从她的脑袋里溜达出来。   家里就剩小妹雅致,三十好几还形单影只的,她的婚事成了妈妈的一块心病。她在上海读完研究生参加了工作,把户口落在了上海。妈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地闯荡,总觉得她像海上漂着的一条孤独的小船,随时都可能翻。她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自己有工作,而且是白领工资还挺高的,人有了钱就不孤独也不寂寞了,她同学、同事有不少跟她的年龄差不多的都还没成家,她们经常一起聚餐,今天到她家吃一顿杭州饭,明天到另外一家吃一顿湖北饭,挨家品尝各地的特色菜。周六周日出去打打球、游游泳,看场音乐会或者旅游,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不像姐姐们在单位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就是围着老公孩子锅碗瓢盆转,净为别人活着,太累。   老妈一连给雅致打了五六次电话,让她过年一定要回家来。   雅致说:“雅双和冬冬在我这儿,我总不能扔下她们不管。”   老妈对她下了死命令让她一定回来,不要管雅双她们了,回来的飞机票她全包了。老妈生怕像上次,给她介绍一个博士,那个博士想要带个本国女孩去加拿大,雅致因为工作原因没回来,错过了一次机会。   年的脚步一天比一天近了,阴历二十七,单位开联欢会,雅妮本不想去参加,一碰上这种场合,她常常感到恐惧,她既不会唱,又不会跳,只能提心吊胆地躲到角落里吃点东西,生怕被人叫上去表演节目。恰好柳刚从老家打来电话说他和柳柳儿坐晚上六点的火车回来,而雅妮单位的联欢会就在春城火车站对面的春谊宾馆举行,她一算联欢会结束的时间和他们回来的时间正好一致,她要去火车站接他们。   雅妮洗了洗头,水面上落了一层黑发,柳柳儿曾跟她说过,她的头发里面有不少白的。自从老妈得病以来她的头发白的白,掉的掉,脸色也一天比一天憔悴,她不能素面朝天去见柳刚,让他讨厌自己。她往脸上擦了粉,描了眉毛,涂了口红,对着镜子照照,不觉眼里流下泪来。   两个小时的联欢会很快结束了,雅妮来到了长春火车站。她好长时间没来了,火车站灯火通明,越来越宽敞,越来越干净,车站的右边成了有名的服装百货批发一条街,左边是卖各种装修材料的太阳城。柳刚和柳柳儿正在火车站的大钟底下等她呢,柳刚穿着那件新买的羽绒服,拉锁没拉,敝着怀,雅妮一看见他就说:“天这么冷,你怎么不拉上拉锁,这是东北,你可别感冒,你一感冒谁陪我们。”柳柳儿一听,掂起脚给爸爸戴上帽子,还把拉锁给他拉上。   雅妮见柳刚手里拎着一包东西问:“你手里拎的什么?”   “酸菜。”   “你们家的酸菜每年都腌得那么好,菜帮白而且挺实,菜叶还绿着呢,我们家今年腌的全烂了,雅致回来能吃到她最喜欢的酸菜馅饺子了。”   老妈终于在三十晚上盼回了雅致。雅双冬冬也一起坐飞机回来了,雅双的扁桃体发炎,肿得有半个馒头那么大,冬冬一个劲儿地咳嗽,她们毕竟是东北人,对上海的冬天一点都不适应。   老爸老妈一见到雅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小女儿,他们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看,老妈看见雅致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问:“你这头发咋这么乱,是不是为了赶飞机,没来得及梳一梳。”雅致说:“妈,你太老土了,这是人家到理发店新做的,是上海最流行的发型,花了好几百元呢。”   雅致走到哪,老爸老妈就跟到哪,生怕她跑了似的。雅致坐到沙发上,老爸的眼睛还没从她身上离开。“你好像胖了点,上次回来,你的脸瘦成一条儿,眼窝往里凹,还是胖点好,胖点显得年轻。”老爸的眼睛停在了雅致的脚上,雅致的左脚穿一只粉红色的袜子,右脚穿一只带花纹的浅紫色袜子,为了不让女儿说自己是老土他试探着问:“这袜子也是上海最流行的吧。”雅致低头一看,不好意思地说:“哎呀,爸,我上飞机太着急了,也没看清,穿差样了,妈,快给我找一双换上。”   雅妮和柳刚准备着年夜饭,柳刚在剁酸菜,他把酸菜剁得碎碎的,包出来的饺子才好吃。雅妮把家里的盘子都找了出来准备刷洗,老爸老妈平时舍不得用水,盘子上面挂了不少的油污,雅致走进厨房接过雅妮手里的盘子说:“姐,这些年为了咱家你辛苦了,你歇一歇,让我洗,你在旁边站着陪我说会话。”雅妮的鼻子一酸,手里正洗的盘子差点没掉地上。   初一一大早,介绍人就来电话让她们早点去相亲,雅妮作为女方的家长跟雅致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大事小情就由雅妮负责了,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雅妮穿了一件红月季花色的毛衣,下面配一条黑色的长裙,把她身体显得丰满而苗条,她的脸上稍稍化一点淡妆,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雅致醋溜溜地说:“是你相亲还是我相亲,别让人家把你相了去。”   雅妮说:“我这是代表咱家的形象,不能让他们看不起咱们,听说那个男孩子是一海归,在北京一家公司当经理。”   雅致不服地说:“你妹妹条件也不差,要个头有个头,要工作有工作,学历也不比他低。”   雅妮说:“有几个男人看重这些的,他们找对象都是先看女人的模样,你也不化化妆,你看看你的衣服除了黑的就是黑的,连老人都不穿黑衣服,柳柳儿听说你要去相亲,还说要陪你去买件旗袍,帮你画上红脸蛋,粘上假眼毛……”   还没等雅妮说完,雅致就笑起来:“那我不成老妖精了吗。”   “妖精才让人销魂呢。”

  “快收拾走吧,人家介绍人都来两遍电话了。”老爸老妈在一旁着急起来。   雅致听雅妮一说,脱掉了黑毛衣,换了一件嫩绿色的,又找出了一对红灯笼耳坠戴上。   “你能不能擦点粉,别这样素面朝天的。”   “姐,你能不能不影响我的心情。”   “好了,我不说了,咱们走吧。”   韩叔叔家住在伊通河畔的鸿城国际,姐俩在家门口打了辆出租车,车上了南湖大路,朝亚泰大街驶去。雅致看着窗外的景色感叹道:“咱家这几年变化可真大,路宽了,高楼大厦盖了这么多,公共汽车也都换新的了,空气还那么新鲜,出租车费比上海便宜一半。二姐到我那儿说上海什么东西都贵,冬天又潮又冷,上下班高峰,人多得推都推不开,我的同学有的人承受不了那里的房价和工作压力,都回来买房子了。”雅妮说:“可不是,深圳、上海、北京房价都涨多高了,咱这儿的房价还不到那些地方的一半,再说咱们这儿有轻轨,还要修地铁,这两年高新技术开发区发展可快了,经济效益相当好,它的股票从几元钱长到快四十元了,伊通河那面的经济开发区还是图们江金三角经济走廊的内端,咱这儿慢慢会发展起来的,何必到那些地方去挤呢。”   “那我回来找个工作照顾老爸老妈,你带柳柳儿去姐夫那儿吧。”   “那要看老爸老妈的观念能不能转变,他们一直以你能在上海工作骄傲呢。”   出租车停了下来,姐俩按照老妈给写的地址找到了韩叔叔家。   韩叔叔一见到姐俩就说:“怨不得你妈说妹妹比姐姐高呢,今天看了真是这样,你们姐妹长得都像南方人,秀秀气气的。”   洪阿姨端来了水果让姐妹俩吃。   韩叔叔说:“男孩子的母亲去年过世了,只剩下他和他父亲两人,我在纺织厅当厅长时,他爸爸在外贸厅工作,我们俩经常有业务往来,他儿子是吉大外院毕业的,到悉尼学了MBA,现在在北京一家公司做销售部的经理,比雅致大一岁,他们家跟我家隔两栋楼,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韩叔叔走在前面,姐俩在后面跟着,雅妮心里荡悠起来,这个人是搞销售的,将来雅致要是跟了他,不也得像她一样要在家长期空守吗。   当初柳刚和雅妮相亲时,柳刚听介绍人说雅妮的爸爸是作家,他很想看看作家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来到雅妮家。雅妮的爸爸相中了柳刚,他符合雅妮父亲择婿的标准,大学毕业,有个正经的工作,长得五官端正,看上去很厚道,他们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放心。跟柳刚结婚后,雅妮才意识到应该找个天天能回家的丈夫,柳柳儿常常管她要爸爸,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总不回家。   走在前面的韩叔叔说了声到了,他敲了敲门,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迎了出来,他的个子高高的,身材魁梧,眼睛不大,头发剪得很短,打了摩丝,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衫。她们进了屋子,男孩子的爸爸穿着睡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雅妮看见他爸爸的眼睛一只闭着,一只睁着,看来老人家是出什么事了。   雅妮抬眼看到了墙上挂的一幅照片,那是海鹰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现在就剩下两口了,她问海鹰爸爸:“叔叔,你的眼睛怎么了?”老人家说:“老伴去得太突然,也没个预兆,剩下我一个人,家就像散了一样,我一急就患上了青光眼,差点两只眼睛都失去了,幸好手术及时,保留下来一只,视力只有零点四。”   “那平时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呢。”雅致问。   “我经常到外面吃点,海鹰每个月都回家来,他一回来就给我改善生活,海鹰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想接我去北京,可我不愿去那里,这儿有我的许多老朋友,他们有时来看看我和我谈谈心,我不愿离开他们。”   海鹰说:“我虽然在北京工作,可我的户口还在长春,我打算将来把家安在这儿,一来照顾我的父亲,二来我喜欢吃家乡的菜。我在俄罗斯学习过,后来又去了澳大利亚的悉尼,悉尼是个很干净环保的城市,很适合居住,但那些地方的食物我吃不惯,我就想吃咱家夏天的茄子、油豆角,那浓浓的豆角味啊,一想都满口飘香。”   雅妮说:“现在有些人想要在孩子小的时候就把他们送到国外去,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海鹰说:“那要有钱,一年几十万的学费,这恐怕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孩子出去那么早可能既不是中国人也成不了外国人,还不如先学好中国的文化,如果家长想到国外去养老,那你就把孩子送出去吧。”   雅妮看出来海鹰家是搞商业的家庭,家里的装修跟自己的家截然两样,他们家虽然富有,但比自己家缺少了点书香。跟他们家相比雅妮觉得自己家里有着浓浓的文化氛围,耋耄之年的老爸每天还伏案几个小时画画、写毛笔字、看书,家里面墙上挂满了他的字画,房间里堆满了书。   雅妮同他们谈起了老爸,谈到了他对文学的挚爱,谈到了他被打成右派时下放到农村喂猪、托坯、到松花江对岸割柳条子,谈到了热恋中的人离他而去,这些都没有击垮他,他依然写小说,右派平反后,他不但创作出了许多受人欢迎的作品,还培养了一大批热爱文学的青年作者。海鹰听雅妮谈起这些,眼睛里闪着亮光,雅妮感觉得到,海鹰对自己家有兴趣,也许这门亲事能谈成,那妈妈可就去了一大块心病。   柳刚回家本来是要跟雅妮和柳柳儿好好过几天团聚的日子,可是回家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他忙着回家看父亲,雅妮忙着带妹妹相亲,他们俩都在为各自的家忙着,很少有时间顾及自己的小家。两个人被两家的事搅得心烦意乱,他们的脾气都变得急躁起来,柳柳儿自从爸爸回来后什么都向着爸爸了,把妈妈晾到了一边,有天晚上,柳柳儿拿着一瓶饮料问雅妮:   “这是你喝的吗?“   “不是,是你爸喝的。”   “爸爸喝的我就让,你喝的就不行……”柳柳儿还没说完,雅妮就冲她吼起来:“怎么我喝的就不行,你爸这两天一回来你就向着他,对我不满了,你爸这次回去你跟他去吧,我不需要你们,你也长大了,一切事都能自理了,让我也歇一歇。”   柳柳儿被妈妈说哭了,柳刚走过来哄着柳柳儿,责怪雅妮说:“你怎么这样,孩子惹着你了吗?”   “没惹我,是你惹的,孩子都是受你的影响,你回来这几天就只关心柳柳儿陪着她,你关心过我吗,你对我怎么就跟陌生人一样,我们还是不是夫妻?你看人家雅双的丈夫,对雅双多关心啊,陪她去商店买衣服,给雅双削苹果,擦皮鞋,还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叫,你可好,就从来没为我擦过一次鞋,更别提陪我去商店了,就连接送孩子上学都是我一个人,柳柳儿同学的妈妈还以为我离婚了呢,我这跟离婚有什么区别吗?你们建电厂的有什么好的,丢妻弃子的,挣点钱都扔路上了,一年也见不到个人影。”雅妮长时间的压抑一下子都爆发出来。   雅双的儿子冬冬看到新年联欢会上的魔术表演,就像着了魔似的要买魔术道具,雅双要考博士,她和丈夫想去导师家看看,就让雅妮带他去滑冰,老妈又让她们过去包包子。雅致让柳刚去老妈那儿,柳刚说前天给五舅过生日,酒喝多了,头还疼呢,不想去。气得雅妮把正给柳柳儿梳头的梳子一下子撇到了他身上,“你爱去不去,我不管了。”   雅妮带着女儿和外甥来到了南湖滑冰场,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两个孩子换上滑冰鞋,进了滑冰场。冰场上空传来优美的音乐,大人、孩子在音乐的伴奏下滑得那个开心,初次上冰的人提着心,吊着胆,往前挪着步,腿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也不听大脑的指挥,摔跟头就像打喷嚏那么容易,想要站起来可就难了。那些滑得好的人,随随便便就能在冰上转个圈,做个展翅飞翔的动作。冬冬滑到雅妮面前,央求她带他去买魔术道具,雅妮一看表都快两点了,商店过年关门早,得赶在关门前去。她急忙把两个孩子叫了出来,连中饭都没吃就上了公交车。到了华正批发市场,那里的商铺大多都关着门,只有几家营业,他们找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变魔术的道具,雅妮顺便给柳柳儿买了两件背心。冬冬还不愿意走,他还想去另外一家商店,他说他出来一趟不容易,他妈管他管得老紧了,以后就没时间出来了。雅妮一问那家商店离这里挺远,她惦记着家里的事,就没答应冬冬的要求,领着他们回了家。

  一进屋,她就看见雅双和柳刚正在包包子,包子已经包完了,正往锅里蒸呢,雅妮看见电视打着,她把电视声音往大调了调,雅双走了过来。 “你一回来咋净事呢,把电视调这么大声干什么。”   冬冬开始数落大姨总给妹妹买一些便宜的衣服,那些衣服对身体有害。   雅妮说:“我要不买便宜的能攒下钱来借给你们家买房子吗,像你们穿的都是名牌,借人家的钱不还。”   雅双说:“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总那么大声干什么,好像跟谁吵架似的,商店里有不少打二三折的品牌,那也比在批发市场买的好。”   “我也不认识什么名牌不名牌的,你别跟我说这些,快把你那张嘴闭上。”   “谁穿名牌了,冬冬的衣服都是我同学的孩子穿小了送给我们的。”   雅双气得流下了眼泪,她冲到里屋拿了儿子的衣服说:“穿上,走。”两个人一摔门走了。   雅妮也无心吃包子,她和柳刚、柳柳儿也回了家。三个人什么话都没说,柳刚和柳柳儿一人拿一本书看。雅妮的手机响了,手机上写着:“向妈妈道歉,妈妈生气了。”是冬冬发来的。   雅妮不想让雅双生气,她知道雅双身体不好,可她气性太大了,她要是跟她道歉,她不接受呢。她让柳柳儿去跟二姨道歉,柳柳儿说让我爸去说吧,我怕二姨骂我。雅妮早上跟柳刚生着气出的家门到现在两人还没说话呢,她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冬冬又有短信发来了:“向妈妈道歉,我们全家都不高兴了。”   这回柳刚先说话了:“你们姐俩因为什么吵架啊,就那么点儿事,算什么呀,我看你们俩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姐妹拌嘴过不了一天半宿的,隔了一晚,雅双的气消了,他的丈夫立轩晚上电视台不做节目,能早回来,他们约雅妮一家及雅致一起去歌厅唱歌。   柳柳儿一听可高兴了,找了件漂亮的衣服换上,还把爸爸给买的花炮拿楼下让爸爸放了。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去歌厅,以前只在韩剧中看见人家在歌厅里唱歌,歌厅啥样他们还真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除了雅致唱歌能找到感觉外,其他几个都是跟不上调的。   他们七人来到了歌厅,歌厅里面黑乎乎的,只有几个暗暗的粉灯发着光,几个戴牛仔帽穿牛仔衣的人出来迎接他们,把七个人带到了楼上,这里的人真多,许多人都在走廊上等着呢。   原来歌厅是一个个包房,有两个人包一间的,也有四五个人包一间的。这家歌厅是妹夫立轩同事的老公开的,为了照顾他们先给他们倒出一间来。包房很小,里面黑黢黢的,借着屏幕上的光,能看见在桌子上摆着两样东西,一个是沙锤一个是铃鼓。   在包房里唱歌,怎么唱都行,也不怕唱得不好,不管是南腔还是北调肯定是没人笑话,脸红了也看不清,这里一下子使人放松了。   柳刚点了《祈祷》,雅妮在柳柳儿两岁的时候听他唱过一次,那时他们家刚买了电脑,柳刚买了好几张唱盘回家来放,他跟着唱盘学的第一首歌就是《祈祷》,他一唱那调儿就变了,一会儿从东北跑到了山东,一会儿又从山东跑到了沈阳,把雅妮笑破了肚皮。   雅妮拿起麦克风和丈夫一起唱,他们俩都没跟上音乐的节拍,柳柳儿走过来抓起妈妈的手放到爸爸的手上,她说电视里男女唱歌都是手拉手的,你们俩为什么离得那么远呢,他们从没在外人面前亲热过,两个人都觉得很不自然,又把手松开了。   这首歌他们没合作好,雅妮让柳柳儿给妈妈换上《纤夫的爱》,那是她和柳刚婚礼上的音乐。记得主持婚礼的是柳刚的经理,他问雅妮你嫁给我们火电的人将来是要遭罪的,我们单位的人整年在外面工作,很难顾得上家庭,你现在后悔还不晚,雅妮说,我不后悔,单纯的她哪里知道自己结婚后的生活,基本就是守活寡。   音乐开始了,雅妮的心情随着音乐起起落落,他们唱的每一句都能跟上调了。他们找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从相识到恋爱,从恋爱到结婚,虽然柳刚不建火电改建核电了,他们依然是聚少离多,有了柳柳儿后,柳柳儿渐渐地成了维系他们夫妻感情的纽带,没有这个纽带也许他们的婚姻不会这么长久,可能早就各奔东西了。柳柳儿对雅妮说过,妈妈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你和我爸离婚了,我最怕咱们的家庭破裂,你们要是离婚我就自杀。孩子的话不是儿戏,两个人都被柳柳儿震慑住了。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雅妮深情地看着丈夫,柳刚把妻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海鹰约雅致见了几次面。初二晚上两人谈了一宿,到早晨才回来,柳柳儿见到小姨就问小姨,你们住一起了啊,雅致说哪有那么快的。雅致和海鹰在一家饭店聊到了早晨三点多,饭店都没人了,雅致觉得冷,海鹰就找了一家宾馆,两人又到宾馆谈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才回家。雅致跟雅妮说她初五坐飞机回上海,海鹰来家送她去机场,你看咱家这屋子破破烂烂的,我怎么好意思让他到家里来。   雅妮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想给爸爸妈妈装修装修房子,再雇个保姆,自己也可以轻松一下。可爸爸不同意,他舍不得花钱。雅致答应拿钱给家里装修,爸爸也舍不得花她们姐妹的钱,一直拖到了现在。谁家不都装了浴室,铺了地板,安上了全自动洗衣机,只有老爸的卫生间还是二十年前的老样子,雅双送来的一台半自动洗衣机放在那充当了摆设,屋里面的家具大部分都是呲牙咧嘴的。去年老妈的肾病发展到了要靠透析才能活着的地步,家里再也不能装修了。可雅妮看到了墙上挂的一张张老爸写的字、画的画,那毛笔字秀丽端庄,艳丽的牡丹画,黄色的透着含蓄,白色的显得清淡素雅。她想起了海鹰说的他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这一切还有老爸的小说那不就是传统文化吗,她跟雅致说,咱家既然是这种情况,你就不要再跟人家比家庭条件了,咱家经济上不如人家,可咱家也有值得骄傲的东西,她把自己的想法跟雅致一说,雅致也很高兴,她接受了雅妮的建议。雅妮说,如果他不喜欢这些,一味地挑咱家的经济条件,他可能就不是咱家的人,那就别跟他谈了,如果他对咱家的文化氛围感兴趣,说明他跟咱家还有缘。   初五海鹰来到雅致家,全家人都忙起来。雅妮陪老妈去透析了,雅双成了家里的大厨,她负责招待海鹰的饭菜,雅致打下手,立轩和柳刚摆桌子,他们俩抬着桌子来来回回从大屋到走廊走了三遍,不知摆哪儿好,全家人加上海鹰一共十人,屋子太小,摆在哪都坐不下,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让柳柳儿和冬冬先吃,两个人还挺不满的。   老爸从雅致那里了解到海鹰会抽烟,拿出了柳刚去香港时给他买的烟,他让二女婿尝尝怎么样,立轩趁着这个机会又可以过把烟瘾了,平时雅双管得严,不让他抽。   海鹰来了,雅妮陪老妈透析还没回来,雅妮往家里打电话说医院接送透析病人的班车在路上坏了,雅致让她们打车回来,老妈说什么也舍不得花打车钱,坚持等车修好了才跟雅妮一起回来。   海鹰第一次来女朋友家吃饭,紧张得直冒汗,他先是脱了外面的羽绒服,又脱了里面的运动衫,只剩下一半袖了。冬冬看到他这样,还挺羡慕的,一个劲儿说真酷。   真希望他们两个能成为一家人,雅妮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着。   雅致走了,柳刚还有一周时间,也要回深圳了,他抓紧这一周给柳柳儿讲奥数。   柳柳儿对奥数并不感兴趣,但只要是爸爸给她讲,她就喜欢听。家里有了爸爸,变得温暖了,家里有了爸爸,她睡觉时不做恶梦了,家里有了爸爸,她可以买心爱的花炮放了,家里有了爸爸,她吹的笛声有人听了,家里有了爸爸,妈妈的手也不像冰块了。她想让爸爸多陪陪她,她珍惜着与爸爸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多么希望新年能够变得更长一些啊,她好想让爸爸多抱抱她,亲亲她啊。   元宵节的前一天,柳刚结束休假回深圳了。柳柳儿和雅妮趴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窗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上。柳柳儿想看着爸爸坐的飞机从她们家的上空飞过,有好几回她都看见了从天上飞过的飞机,她猜爸爸也许就坐在哪个飞机里正往家赶呢,即使是繁星满天,在众多的星星中她也能分辨得出哪个是星星,哪个是飞机,柳柳儿在日历上做了一个记号,她计算着爸爸下次回家的日子。      责任编辑 盖艳恒

  袁桔,上世纪60年代末生人,曾就读于东北师范大学,吉林省作协会员。现在吉林省作家协会创联部做文学期刊编辑工作。发表过散文、诗歌、文学评论多篇、作品入选《2008年度吉林省文学作品年选》《2009年度吉林省文学作品年选》,曾被评为吉林省第四届文学期刊优秀编辑。      雅妮等丈夫柳刚的飞机已经等了十几年了,他们相恋时就注定了她的婚姻要在等待中度过,结婚后,柳刚就把她一个人扔下走了。短时三个月、半年,长时两年、三年,她就这样独自一人守着他们的家,有了柳柳儿后,她就和柳柳儿一起守着。柳柳儿管她叫冰妈妈,每次她拉着妈妈的手时,都觉得妈妈的手像冰一样凉。   柳柳儿还没有睡的意思,她在床上跑来跑去,床在她的跑动下好像随时都有塌的可能,雅妮担心她把床踩坏了。   “你能不能别跑了,床都快被你跑塌了,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我求你了,你找本书看看行不行,昨天咱俩买的那本《心灵的故事》你看了吗?”   柳柳儿听见妈妈的话,停止了跑动,她乖乖地下了地,取来了书,放在膝盖上。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几点钟到家?”   “不是说了八点到吗,你还问什么,他一到机场就能给咱们发短信的,你不要太着急了。”   柳柳儿不吭声了,她看出来妈妈心里很烦,她低头看书。可她哪里能看得下去呢,她看见了挂在床头上的那只空袜子,她把它拿了过来。那是圣诞   节时她挂在床头上的。她听说圣诞节夜里在床头挂上一只袜子就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可袜子挂了一个多月了,里面还是空的,哪怕是做梦梦见圣诞老人给她送来礼物也好啊,虽然她每天晚上都做梦,可那些梦都是恶梦,她常常在梦中被惊醒,吓得她在睡觉时连厕所都不敢上,她把尿盆拿到屋里,把门关得严严的,还把门锁锁上,把窗帘拉得一点缝隙都不漏,只有这样她才会感到安全一些。她好想爸爸啊,要是爸爸在家,她就不会害怕了。   柳柳儿忍不住又问妈妈:“爸爸说给我带回了礼物,他说礼物无价,是不是柳刚香吻一个啊?”   雅妮看着柳柳儿瘦瘦的小脸:“他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一定会给你带回来一份大礼的,你饿不饿,吃点饭吧。”   柳柳儿看着自己的肚子迟疑了一会儿说:“我一点都不饿,我要等爸爸回来跟他一起吃。”   柳柳儿从出生到现在就是对吃饭不感兴趣,好像跟饭有仇似的。雅妮想尽了各种办法给柳柳儿改善伙食,柳柳儿每回只用筷子夹一点点,往嘴里慢慢地送,那样子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柳刚来短信了,柳柳儿把手机举到雅妮眼前,只见手机上写着:“下飞机了。”   “也不多写几个字,难怪你二姨说他一字值千斤。”雅妮啪地一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自从柳刚进了核电站以后,他就更没有时间回家了,他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说工作太忙了,有好几个核电站都刚刚开始建设,白天的工作干不完,晚上、节假日还要加班,他想雅妮想柳柳儿,他跟她们分别快一年了,可单位的假并不是好请的,第一次跟处长说,处长没同意,但柳刚的飞机票都买好了。假请不下来,几千块钱的飞机票就得作废,柳刚心疼啊。他拼命地挣钱,拚命地攒钱,衬衣领子磨破了才肯换件新的,一件毛衣穿了四五年还没扔呢,他想在深圳买房子,把雅妮和柳柳儿接到深圳来,那样就能经常看到她们了,可深圳的房价怎么那么高,他挣的钱总是不够买房子的。   柳柳儿又坐不住了,她用两手撑着床,把腿竖起靠在墙上倒立。雅妮怕她挫着脖子,赶紧坐起来,她看了一眼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平时柳柳儿这时候早上床睡觉了,今天听说爸爸回来,她兴奋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柳柳儿说:“妈,咱们下楼去接爸爸吧。”   “好。”   白天的风像一个被孩子气得发怒的母亲,冲孩子大吼大叫,到了晚上又恢复了她温柔的天性,给孩子唱起了摇篮曲。几天前下的一场大雪覆盖了地面,柳柳儿在雪上踩着玩,听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不少人家的阳台上都挂起了红灯笼,开始迎接新年了。   有人在马路上烧纸,烟灰随着风一股股吹过来,把她俩呛得直咳嗽,柳柳儿问妈妈:“他们为什么烧纸,这多污染环境啊。”雅妮把她拉到了一块背风的地方对她说,那是活着的人怕逝去的亲人没钱花,给他们烧点纸,送点钱,让他们保佑活着的人能够健康平安地生活。现在电脑的博客上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纪念逝去的人,既环保又节约,到你们那一代,可能就没有人烧纸了。”   “我不让你们死,留下我一个人多孤独啊,我将来要发明长生不老药。”   “你爸回来也不知他穿没穿厚点,是不是还穿着在深圳那边穿的衣服,他那件米色的羽绒服给你爷爷了,咱们明天再去给他买一件,你爸那么省,他能不能坐公交车回来?”   柳柳儿安慰着妈妈:“不会的,这么晚了公交车都下班了,不论爸爸从哪个方向回来,咱俩站在家门口都能看见他。”   一辆出租车正朝着她们这边驶来,雅妮的心嘭嘭乱跳起来,她预感到车里面坐着的一定是丈夫柳刚。车在她们身边停下了,穿着深蓝色夹克的柳刚正在付钱,柳柳儿上前拉开车门喊着:“一看你就是从深圳回来的,穿这么点衣服,你不冷吗?真让我妈猜着了,她说明天要上街去给你买羽绒服。”   柳柳儿从爸爸手里抢过手提电脑,使出吃奶的劲,艰难地往楼上走。   “你怎么把这个也带回来了,不嫌沉吗。”雅妮问柳刚。   “单位正在投标,处长不让我回来,我请了两次假才请下来,他让我把工作带回家干。”   “爸,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了?”柳柳儿喘着粗气问。   “郑渊洁的童话书,你不是特想看吗,爸爸给你买了五本,在爸爸的箱子里呢。”   三个人一进屋,柳柳儿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拿出了书。   “快让爸爸看看长高了没有!”   柳柳儿溜直地站了起来,头都到爸爸下巴了,柳刚刚要亲柳柳儿,柳柳儿却把脑袋歪到了一边说:“男女授受不亲。”    柳刚被逗笑了,“你这么大点的孩子懂的还真不少呢。”   “爸,我还知道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精子和卵子碰在一起就生出小孩了,妈妈都给我讲了。”   雅妮催促着柳刚和柳柳儿快点吃饭,她为柳刚做了排骨炖酸菜,这是柳刚最想吃的菜。   “今年你有女儿陪你吃饭了,她一直等你到现在还没吃呢。”雅妮往桌子上端着饭菜说。   柳柳儿坐到桌子边:“爸,你不在家时,我每天晚上都做梦,全是恶梦,今天晚上有你搂着我睡,我就不会做了。”柳柳儿从酸菜里捡出一块排骨放到了爸爸碗里。   雅妮说:“柳柳儿今年变得可懂事了,她知道心疼我了。有一回,她从学校给我用饭盒装回了一条黄花鱼,一小块玉米,一块南瓜,还有一点红小豆饭,每个学生中午只给一条鱼,她没舍得吃,给我带回来了。”   “你们跟我去深圳吧,那里学生的学习比这边轻松,我的不少同事都把家搬去了,他们说北方的孩子到那里学习成绩都能名列前茅。”   雅妮发出了一声叹息说:“我能去吗,我爸都八十了,我妈肾病要透析,家里没个人照顾,你叫我怎么走啊,扔下他们不管?”   “不还有雅双和雅致吗,家里怎么什么都要你去管!”柳刚带着怨气说。   “雅双既教课又当班主任,听说今年还要考博士,你看她那身体,来阵风都能把她刮跑,她自己能应付下来这一大堆的事情,就不错了。雅致研究生毕业后,一个人在上海,闯荡到今天,好不容易站稳了脚,爸妈能让她扔下她的事业回家照顾他们吗?”   柳柳儿吃完了饭,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雅妮给柳柳儿脱了衣服,柳刚把雅妮揽到怀里:“明天我打算回家看看我爸,他的牛皮癣又犯了,我给他买了几瓶治牛皮癣的药,再到我妈坟上烧点纸,听我二姑说,我爷爷的坟让耗子打了个洞,这些事情都要我回去办。”

  雅妮心里这个气啊,人家盼了你一年了,好不容易全家人团圆了,你又张罗着回家,她强压着火,发着狠说道:“看把你忙的,你回去吧,过年你不回来都行,你把柳柳儿也带上,让我一个人清静几天。”   柳刚带着孩子回家了,雅妮开始为家里置办年货,每年她都与父母一起过年。   雅妮单位发了三百元钱的购物卡,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想问问老爸老妈要买点什么。   老妈一接电话就气呼呼地说:“我管你爸要一百元钱买肉,他也不给我。”   老爸那边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不给你了,家里的水、电、煤气、买米、买面不都是我拿钱吗,前几天我还给你一百元钱呢,你都花哪去了。”   雅妮说:“妈,你钱不够花,我给你,别总跟我爸吵了,活到今天的老右派还剩几个了,我爸都快成历史文物了,咱得好好保护他。”   “我不要你的钱,我跟你爸过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大方过,整天的算计孩子老婆,算什么男子汉,你爸还说柳刚不好,人家可不像他呀,你花钱他给你。”   雅妮把单位发了三百元购物卡的事告诉了老妈,老妈一听气消了一半。“那今年家里过年的肉啊菜的就由你管吧,我和你爸也没这个力气再出去买这些东西了。我托人给雅致介绍了一个对象,过年回来,介绍人的意思是让双方见个面,你说你妹妹都三十大几的人了,还不成个家,我不张罗谁给她张罗。”   雅妮的妈妈在医院住院时,认识了一对夫妻,男的姓韩,女的姓洪,女的得的也是肾病,跟她住在同一个病房。雅妮在医院照顾她那会儿,韩叔叔和洪阿姨都很喜欢雅妮,夸雅妮长得漂亮、文静、贤惠。雅妮的妈妈说,我家三女儿比她姐姐还漂亮,个子也比她姐姐高,有一米六八,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三十多岁了还没对象。她就让韩叔叔帮忙给介绍一个。韩叔叔真就当了回事,回去后就打电话来说他有一个朋友的儿子跟雅致年龄差不多,在北京工作,过年回来,韩叔叔说人家想要见见女方。   雅妮姐妹三人,雅双大学一毕业就成了家,有个男孩,今年十三岁,小名叫冬冬。冬冬是个电脑迷,最初他立志当司机,后来改成当一名电脑专家。雅妮家的电脑被他捅咕得几乎到了报废的边缘,她们一放寒假就去了上海。   雅妮生的是女孩,柳柳儿,今年十岁,想象力极其丰富,一不留神就会有几个童话从她的脑袋里溜达出来。   家里就剩小妹雅致,三十好几还形单影只的,她的婚事成了妈妈的一块心病。她在上海读完研究生参加了工作,把户口落在了上海。妈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地闯荡,总觉得她像海上漂着的一条孤独的小船,随时都可能翻。她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自己有工作,而且是白领工资还挺高的,人有了钱就不孤独也不寂寞了,她同学、同事有不少跟她的年龄差不多的都还没成家,她们经常一起聚餐,今天到她家吃一顿杭州饭,明天到另外一家吃一顿湖北饭,挨家品尝各地的特色菜。周六周日出去打打球、游游泳,看场音乐会或者旅游,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不像姐姐们在单位工作了一天,回到家就是围着老公孩子锅碗瓢盆转,净为别人活着,太累。   老妈一连给雅致打了五六次电话,让她过年一定要回家来。   雅致说:“雅双和冬冬在我这儿,我总不能扔下她们不管。”   老妈对她下了死命令让她一定回来,不要管雅双她们了,回来的飞机票她全包了。老妈生怕像上次,给她介绍一个博士,那个博士想要带个本国女孩去加拿大,雅致因为工作原因没回来,错过了一次机会。   年的脚步一天比一天近了,阴历二十七,单位开联欢会,雅妮本不想去参加,一碰上这种场合,她常常感到恐惧,她既不会唱,又不会跳,只能提心吊胆地躲到角落里吃点东西,生怕被人叫上去表演节目。恰好柳刚从老家打来电话说他和柳柳儿坐晚上六点的火车回来,而雅妮单位的联欢会就在春城火车站对面的春谊宾馆举行,她一算联欢会结束的时间和他们回来的时间正好一致,她要去火车站接他们。   雅妮洗了洗头,水面上落了一层黑发,柳柳儿曾跟她说过,她的头发里面有不少白的。自从老妈得病以来她的头发白的白,掉的掉,脸色也一天比一天憔悴,她不能素面朝天去见柳刚,让他讨厌自己。她往脸上擦了粉,描了眉毛,涂了口红,对着镜子照照,不觉眼里流下泪来。   两个小时的联欢会很快结束了,雅妮来到了长春火车站。她好长时间没来了,火车站灯火通明,越来越宽敞,越来越干净,车站的右边成了有名的服装百货批发一条街,左边是卖各种装修材料的太阳城。柳刚和柳柳儿正在火车站的大钟底下等她呢,柳刚穿着那件新买的羽绒服,拉锁没拉,敝着怀,雅妮一看见他就说:“天这么冷,你怎么不拉上拉锁,这是东北,你可别感冒,你一感冒谁陪我们。”柳柳儿一听,掂起脚给爸爸戴上帽子,还把拉锁给他拉上。   雅妮见柳刚手里拎着一包东西问:“你手里拎的什么?”   “酸菜。”   “你们家的酸菜每年都腌得那么好,菜帮白而且挺实,菜叶还绿着呢,我们家今年腌的全烂了,雅致回来能吃到她最喜欢的酸菜馅饺子了。”   老妈终于在三十晚上盼回了雅致。雅双冬冬也一起坐飞机回来了,雅双的扁桃体发炎,肿得有半个馒头那么大,冬冬一个劲儿地咳嗽,她们毕竟是东北人,对上海的冬天一点都不适应。   老爸老妈一见到雅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小女儿,他们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看,老妈看见雅致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问:“你这头发咋这么乱,是不是为了赶飞机,没来得及梳一梳。”雅致说:“妈,你太老土了,这是人家到理发店新做的,是上海最流行的发型,花了好几百元呢。”   雅致走到哪,老爸老妈就跟到哪,生怕她跑了似的。雅致坐到沙发上,老爸的眼睛还没从她身上离开。“你好像胖了点,上次回来,你的脸瘦成一条儿,眼窝往里凹,还是胖点好,胖点显得年轻。”老爸的眼睛停在了雅致的脚上,雅致的左脚穿一只粉红色的袜子,右脚穿一只带花纹的浅紫色袜子,为了不让女儿说自己是老土他试探着问:“这袜子也是上海最流行的吧。”雅致低头一看,不好意思地说:“哎呀,爸,我上飞机太着急了,也没看清,穿差样了,妈,快给我找一双换上。”   雅妮和柳刚准备着年夜饭,柳刚在剁酸菜,他把酸菜剁得碎碎的,包出来的饺子才好吃。雅妮把家里的盘子都找了出来准备刷洗,老爸老妈平时舍不得用水,盘子上面挂了不少的油污,雅致走进厨房接过雅妮手里的盘子说:“姐,这些年为了咱家你辛苦了,你歇一歇,让我洗,你在旁边站着陪我说会话。”雅妮的鼻子一酸,手里正洗的盘子差点没掉地上。   初一一大早,介绍人就来电话让她们早点去相亲,雅妮作为女方的家长跟雅致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大事小情就由雅妮负责了,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雅妮穿了一件红月季花色的毛衣,下面配一条黑色的长裙,把她身体显得丰满而苗条,她的脸上稍稍化一点淡妆,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雅致醋溜溜地说:“是你相亲还是我相亲,别让人家把你相了去。”   雅妮说:“我这是代表咱家的形象,不能让他们看不起咱们,听说那个男孩子是一海归,在北京一家公司当经理。”   雅致不服地说:“你妹妹条件也不差,要个头有个头,要工作有工作,学历也不比他低。”   雅妮说:“有几个男人看重这些的,他们找对象都是先看女人的模样,你也不化化妆,你看看你的衣服除了黑的就是黑的,连老人都不穿黑衣服,柳柳儿听说你要去相亲,还说要陪你去买件旗袍,帮你画上红脸蛋,粘上假眼毛……”   还没等雅妮说完,雅致就笑起来:“那我不成老妖精了吗。”   “妖精才让人销魂呢。”

  “快收拾走吧,人家介绍人都来两遍电话了。”老爸老妈在一旁着急起来。   雅致听雅妮一说,脱掉了黑毛衣,换了一件嫩绿色的,又找出了一对红灯笼耳坠戴上。   “你能不能擦点粉,别这样素面朝天的。”   “姐,你能不能不影响我的心情。”   “好了,我不说了,咱们走吧。”   韩叔叔家住在伊通河畔的鸿城国际,姐俩在家门口打了辆出租车,车上了南湖大路,朝亚泰大街驶去。雅致看着窗外的景色感叹道:“咱家这几年变化可真大,路宽了,高楼大厦盖了这么多,公共汽车也都换新的了,空气还那么新鲜,出租车费比上海便宜一半。二姐到我那儿说上海什么东西都贵,冬天又潮又冷,上下班高峰,人多得推都推不开,我的同学有的人承受不了那里的房价和工作压力,都回来买房子了。”雅妮说:“可不是,深圳、上海、北京房价都涨多高了,咱这儿的房价还不到那些地方的一半,再说咱们这儿有轻轨,还要修地铁,这两年高新技术开发区发展可快了,经济效益相当好,它的股票从几元钱长到快四十元了,伊通河那面的经济开发区还是图们江金三角经济走廊的内端,咱这儿慢慢会发展起来的,何必到那些地方去挤呢。”   “那我回来找个工作照顾老爸老妈,你带柳柳儿去姐夫那儿吧。”   “那要看老爸老妈的观念能不能转变,他们一直以你能在上海工作骄傲呢。”   出租车停了下来,姐俩按照老妈给写的地址找到了韩叔叔家。   韩叔叔一见到姐俩就说:“怨不得你妈说妹妹比姐姐高呢,今天看了真是这样,你们姐妹长得都像南方人,秀秀气气的。”   洪阿姨端来了水果让姐妹俩吃。   韩叔叔说:“男孩子的母亲去年过世了,只剩下他和他父亲两人,我在纺织厅当厅长时,他爸爸在外贸厅工作,我们俩经常有业务往来,他儿子是吉大外院毕业的,到悉尼学了MBA,现在在北京一家公司做销售部的经理,比雅致大一岁,他们家跟我家隔两栋楼,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韩叔叔走在前面,姐俩在后面跟着,雅妮心里荡悠起来,这个人是搞销售的,将来雅致要是跟了他,不也得像她一样要在家长期空守吗。   当初柳刚和雅妮相亲时,柳刚听介绍人说雅妮的爸爸是作家,他很想看看作家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来到雅妮家。雅妮的爸爸相中了柳刚,他符合雅妮父亲择婿的标准,大学毕业,有个正经的工作,长得五官端正,看上去很厚道,他们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放心。跟柳刚结婚后,雅妮才意识到应该找个天天能回家的丈夫,柳柳儿常常管她要爸爸,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总不回家。   走在前面的韩叔叔说了声到了,他敲了敲门,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迎了出来,他的个子高高的,身材魁梧,眼睛不大,头发剪得很短,打了摩丝,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衫。她们进了屋子,男孩子的爸爸穿着睡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雅妮看见他爸爸的眼睛一只闭着,一只睁着,看来老人家是出什么事了。   雅妮抬眼看到了墙上挂的一幅照片,那是海鹰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现在就剩下两口了,她问海鹰爸爸:“叔叔,你的眼睛怎么了?”老人家说:“老伴去得太突然,也没个预兆,剩下我一个人,家就像散了一样,我一急就患上了青光眼,差点两只眼睛都失去了,幸好手术及时,保留下来一只,视力只有零点四。”   “那平时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呢。”雅致问。   “我经常到外面吃点,海鹰每个月都回家来,他一回来就给我改善生活,海鹰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想接我去北京,可我不愿去那里,这儿有我的许多老朋友,他们有时来看看我和我谈谈心,我不愿离开他们。”   海鹰说:“我虽然在北京工作,可我的户口还在长春,我打算将来把家安在这儿,一来照顾我的父亲,二来我喜欢吃家乡的菜。我在俄罗斯学习过,后来又去了澳大利亚的悉尼,悉尼是个很干净环保的城市,很适合居住,但那些地方的食物我吃不惯,我就想吃咱家夏天的茄子、油豆角,那浓浓的豆角味啊,一想都满口飘香。”   雅妮说:“现在有些人想要在孩子小的时候就把他们送到国外去,那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海鹰说:“那要有钱,一年几十万的学费,这恐怕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孩子出去那么早可能既不是中国人也成不了外国人,还不如先学好中国的文化,如果家长想到国外去养老,那你就把孩子送出去吧。”   雅妮看出来海鹰家是搞商业的家庭,家里的装修跟自己的家截然两样,他们家虽然富有,但比自己家缺少了点书香。跟他们家相比雅妮觉得自己家里有着浓浓的文化氛围,耋耄之年的老爸每天还伏案几个小时画画、写毛笔字、看书,家里面墙上挂满了他的字画,房间里堆满了书。   雅妮同他们谈起了老爸,谈到了他对文学的挚爱,谈到了他被打成右派时下放到农村喂猪、托坯、到松花江对岸割柳条子,谈到了热恋中的人离他而去,这些都没有击垮他,他依然写小说,右派平反后,他不但创作出了许多受人欢迎的作品,还培养了一大批热爱文学的青年作者。海鹰听雅妮谈起这些,眼睛里闪着亮光,雅妮感觉得到,海鹰对自己家有兴趣,也许这门亲事能谈成,那妈妈可就去了一大块心病。   柳刚回家本来是要跟雅妮和柳柳儿好好过几天团聚的日子,可是回家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他忙着回家看父亲,雅妮忙着带妹妹相亲,他们俩都在为各自的家忙着,很少有时间顾及自己的小家。两个人被两家的事搅得心烦意乱,他们的脾气都变得急躁起来,柳柳儿自从爸爸回来后什么都向着爸爸了,把妈妈晾到了一边,有天晚上,柳柳儿拿着一瓶饮料问雅妮:   “这是你喝的吗?“   “不是,是你爸喝的。”   “爸爸喝的我就让,你喝的就不行……”柳柳儿还没说完,雅妮就冲她吼起来:“怎么我喝的就不行,你爸这两天一回来你就向着他,对我不满了,你爸这次回去你跟他去吧,我不需要你们,你也长大了,一切事都能自理了,让我也歇一歇。”   柳柳儿被妈妈说哭了,柳刚走过来哄着柳柳儿,责怪雅妮说:“你怎么这样,孩子惹着你了吗?”   “没惹我,是你惹的,孩子都是受你的影响,你回来这几天就只关心柳柳儿陪着她,你关心过我吗,你对我怎么就跟陌生人一样,我们还是不是夫妻?你看人家雅双的丈夫,对雅双多关心啊,陪她去商店买衣服,给雅双削苹果,擦皮鞋,还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叫,你可好,就从来没为我擦过一次鞋,更别提陪我去商店了,就连接送孩子上学都是我一个人,柳柳儿同学的妈妈还以为我离婚了呢,我这跟离婚有什么区别吗?你们建电厂的有什么好的,丢妻弃子的,挣点钱都扔路上了,一年也见不到个人影。”雅妮长时间的压抑一下子都爆发出来。   雅双的儿子冬冬看到新年联欢会上的魔术表演,就像着了魔似的要买魔术道具,雅双要考博士,她和丈夫想去导师家看看,就让雅妮带他去滑冰,老妈又让她们过去包包子。雅致让柳刚去老妈那儿,柳刚说前天给五舅过生日,酒喝多了,头还疼呢,不想去。气得雅妮把正给柳柳儿梳头的梳子一下子撇到了他身上,“你爱去不去,我不管了。”   雅妮带着女儿和外甥来到了南湖滑冰场,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两个孩子换上滑冰鞋,进了滑冰场。冰场上空传来优美的音乐,大人、孩子在音乐的伴奏下滑得那个开心,初次上冰的人提着心,吊着胆,往前挪着步,腿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也不听大脑的指挥,摔跟头就像打喷嚏那么容易,想要站起来可就难了。那些滑得好的人,随随便便就能在冰上转个圈,做个展翅飞翔的动作。冬冬滑到雅妮面前,央求她带他去买魔术道具,雅妮一看表都快两点了,商店过年关门早,得赶在关门前去。她急忙把两个孩子叫了出来,连中饭都没吃就上了公交车。到了华正批发市场,那里的商铺大多都关着门,只有几家营业,他们找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变魔术的道具,雅妮顺便给柳柳儿买了两件背心。冬冬还不愿意走,他还想去另外一家商店,他说他出来一趟不容易,他妈管他管得老紧了,以后就没时间出来了。雅妮一问那家商店离这里挺远,她惦记着家里的事,就没答应冬冬的要求,领着他们回了家。

  一进屋,她就看见雅双和柳刚正在包包子,包子已经包完了,正往锅里蒸呢,雅妮看见电视打着,她把电视声音往大调了调,雅双走了过来。 “你一回来咋净事呢,把电视调这么大声干什么。”   冬冬开始数落大姨总给妹妹买一些便宜的衣服,那些衣服对身体有害。   雅妮说:“我要不买便宜的能攒下钱来借给你们家买房子吗,像你们穿的都是名牌,借人家的钱不还。”   雅双说:“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总那么大声干什么,好像跟谁吵架似的,商店里有不少打二三折的品牌,那也比在批发市场买的好。”   “我也不认识什么名牌不名牌的,你别跟我说这些,快把你那张嘴闭上。”   “谁穿名牌了,冬冬的衣服都是我同学的孩子穿小了送给我们的。”   雅双气得流下了眼泪,她冲到里屋拿了儿子的衣服说:“穿上,走。”两个人一摔门走了。   雅妮也无心吃包子,她和柳刚、柳柳儿也回了家。三个人什么话都没说,柳刚和柳柳儿一人拿一本书看。雅妮的手机响了,手机上写着:“向妈妈道歉,妈妈生气了。”是冬冬发来的。   雅妮不想让雅双生气,她知道雅双身体不好,可她气性太大了,她要是跟她道歉,她不接受呢。她让柳柳儿去跟二姨道歉,柳柳儿说让我爸去说吧,我怕二姨骂我。雅妮早上跟柳刚生着气出的家门到现在两人还没说话呢,她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冬冬又有短信发来了:“向妈妈道歉,我们全家都不高兴了。”   这回柳刚先说话了:“你们姐俩因为什么吵架啊,就那么点儿事,算什么呀,我看你们俩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姐妹拌嘴过不了一天半宿的,隔了一晚,雅双的气消了,他的丈夫立轩晚上电视台不做节目,能早回来,他们约雅妮一家及雅致一起去歌厅唱歌。   柳柳儿一听可高兴了,找了件漂亮的衣服换上,还把爸爸给买的花炮拿楼下让爸爸放了。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去歌厅,以前只在韩剧中看见人家在歌厅里唱歌,歌厅啥样他们还真不知道,他们这几个人除了雅致唱歌能找到感觉外,其他几个都是跟不上调的。   他们七人来到了歌厅,歌厅里面黑乎乎的,只有几个暗暗的粉灯发着光,几个戴牛仔帽穿牛仔衣的人出来迎接他们,把七个人带到了楼上,这里的人真多,许多人都在走廊上等着呢。   原来歌厅是一个个包房,有两个人包一间的,也有四五个人包一间的。这家歌厅是妹夫立轩同事的老公开的,为了照顾他们先给他们倒出一间来。包房很小,里面黑黢黢的,借着屏幕上的光,能看见在桌子上摆着两样东西,一个是沙锤一个是铃鼓。   在包房里唱歌,怎么唱都行,也不怕唱得不好,不管是南腔还是北调肯定是没人笑话,脸红了也看不清,这里一下子使人放松了。   柳刚点了《祈祷》,雅妮在柳柳儿两岁的时候听他唱过一次,那时他们家刚买了电脑,柳刚买了好几张唱盘回家来放,他跟着唱盘学的第一首歌就是《祈祷》,他一唱那调儿就变了,一会儿从东北跑到了山东,一会儿又从山东跑到了沈阳,把雅妮笑破了肚皮。   雅妮拿起麦克风和丈夫一起唱,他们俩都没跟上音乐的节拍,柳柳儿走过来抓起妈妈的手放到爸爸的手上,她说电视里男女唱歌都是手拉手的,你们俩为什么离得那么远呢,他们从没在外人面前亲热过,两个人都觉得很不自然,又把手松开了。   这首歌他们没合作好,雅妮让柳柳儿给妈妈换上《纤夫的爱》,那是她和柳刚婚礼上的音乐。记得主持婚礼的是柳刚的经理,他问雅妮你嫁给我们火电的人将来是要遭罪的,我们单位的人整年在外面工作,很难顾得上家庭,你现在后悔还不晚,雅妮说,我不后悔,单纯的她哪里知道自己结婚后的生活,基本就是守活寡。   音乐开始了,雅妮的心情随着音乐起起落落,他们唱的每一句都能跟上调了。他们找到了从未有过的感觉,从相识到恋爱,从恋爱到结婚,虽然柳刚不建火电改建核电了,他们依然是聚少离多,有了柳柳儿后,柳柳儿渐渐地成了维系他们夫妻感情的纽带,没有这个纽带也许他们的婚姻不会这么长久,可能早就各奔东西了。柳柳儿对雅妮说过,妈妈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你和我爸离婚了,我最怕咱们的家庭破裂,你们要是离婚我就自杀。孩子的话不是儿戏,两个人都被柳柳儿震慑住了。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雅妮深情地看着丈夫,柳刚把妻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海鹰约雅致见了几次面。初二晚上两人谈了一宿,到早晨才回来,柳柳儿见到小姨就问小姨,你们住一起了啊,雅致说哪有那么快的。雅致和海鹰在一家饭店聊到了早晨三点多,饭店都没人了,雅致觉得冷,海鹰就找了一家宾馆,两人又到宾馆谈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才回家。雅致跟雅妮说她初五坐飞机回上海,海鹰来家送她去机场,你看咱家这屋子破破烂烂的,我怎么好意思让他到家里来。   雅妮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她想给爸爸妈妈装修装修房子,再雇个保姆,自己也可以轻松一下。可爸爸不同意,他舍不得花钱。雅致答应拿钱给家里装修,爸爸也舍不得花她们姐妹的钱,一直拖到了现在。谁家不都装了浴室,铺了地板,安上了全自动洗衣机,只有老爸的卫生间还是二十年前的老样子,雅双送来的一台半自动洗衣机放在那充当了摆设,屋里面的家具大部分都是呲牙咧嘴的。去年老妈的肾病发展到了要靠透析才能活着的地步,家里再也不能装修了。可雅妮看到了墙上挂的一张张老爸写的字、画的画,那毛笔字秀丽端庄,艳丽的牡丹画,黄色的透着含蓄,白色的显得清淡素雅。她想起了海鹰说的他喜欢中国的传统文化,这一切还有老爸的小说那不就是传统文化吗,她跟雅致说,咱家既然是这种情况,你就不要再跟人家比家庭条件了,咱家经济上不如人家,可咱家也有值得骄傲的东西,她把自己的想法跟雅致一说,雅致也很高兴,她接受了雅妮的建议。雅妮说,如果他不喜欢这些,一味地挑咱家的经济条件,他可能就不是咱家的人,那就别跟他谈了,如果他对咱家的文化氛围感兴趣,说明他跟咱家还有缘。   初五海鹰来到雅致家,全家人都忙起来。雅妮陪老妈去透析了,雅双成了家里的大厨,她负责招待海鹰的饭菜,雅致打下手,立轩和柳刚摆桌子,他们俩抬着桌子来来回回从大屋到走廊走了三遍,不知摆哪儿好,全家人加上海鹰一共十人,屋子太小,摆在哪都坐不下,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让柳柳儿和冬冬先吃,两个人还挺不满的。   老爸从雅致那里了解到海鹰会抽烟,拿出了柳刚去香港时给他买的烟,他让二女婿尝尝怎么样,立轩趁着这个机会又可以过把烟瘾了,平时雅双管得严,不让他抽。   海鹰来了,雅妮陪老妈透析还没回来,雅妮往家里打电话说医院接送透析病人的班车在路上坏了,雅致让她们打车回来,老妈说什么也舍不得花打车钱,坚持等车修好了才跟雅妮一起回来。   海鹰第一次来女朋友家吃饭,紧张得直冒汗,他先是脱了外面的羽绒服,又脱了里面的运动衫,只剩下一半袖了。冬冬看到他这样,还挺羡慕的,一个劲儿说真酷。   真希望他们两个能成为一家人,雅妮默默地为他们祈祷着。   雅致走了,柳刚还有一周时间,也要回深圳了,他抓紧这一周给柳柳儿讲奥数。   柳柳儿对奥数并不感兴趣,但只要是爸爸给她讲,她就喜欢听。家里有了爸爸,变得温暖了,家里有了爸爸,她睡觉时不做恶梦了,家里有了爸爸,她可以买心爱的花炮放了,家里有了爸爸,她吹的笛声有人听了,家里有了爸爸,妈妈的手也不像冰块了。她想让爸爸多陪陪她,她珍惜着与爸爸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多么希望新年能够变得更长一些啊,她好想让爸爸多抱抱她,亲亲她啊。   元宵节的前一天,柳刚结束休假回深圳了。柳柳儿和雅妮趴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窗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轮圆月挂在天空上。柳柳儿想看着爸爸坐的飞机从她们家的上空飞过,有好几回她都看见了从天上飞过的飞机,她猜爸爸也许就坐在哪个飞机里正往家赶呢,即使是繁星满天,在众多的星星中她也能分辨得出哪个是星星,哪个是飞机,柳柳儿在日历上做了一个记号,她计算着爸爸下次回家的日子。      责任编辑 盖艳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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