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时代,最好的坚持
饶平如在《平如美棠》里提到小时候吃碱水粽子。这种粽子,我们家乡也有,不过名叫“灰水粽”,意思是这水是从灰烬中沥出来的。灰烬的原材料是一种灌木,长在溪边或者是池塘边,叶子青,如拇指般大小,小时候手指割伤后常摘来止血。烧灰水整个程序或许我小时候见过,大人们先去斫来灌木,用火烧成灰烬,最后一道程序应该是把灰烬凉置一个晚上,再用冷水浇之,沥出来的水便是灰水。灰水粽有一种别扭的清香,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碱的味道。不过,自我二十岁离了家乡到湖北读书后,就再也没有吃到了。那长在水边的灌木也忘记了叫什么,现在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它蓬蓬松松地长得一大片。一些花木虫鱼的名字我也渐渐地忘记了。
说回《平如美棠》这本书,我极其喜爱它。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中,以为它有点张岱的《陶庵梦忆》的味道,不过饶平如的情绪并没有张岱的沉痛与沧桑,但也相差无几了。饶平如家是江西南昌的大家,有旧的气息,他画出来的房屋图,看过去觉得很亲切。我们那边的老房子也是这样的,虽然格局并没有那么宏大。黑瓦白墙、天井、明瓦,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我爸小时候住过这样的老房子,及至我这一辈,老屋已经坍塌,只剩下个大门。饶平如的房屋图中,有一葡萄架,看到此处我恍惚了一下,这样的葡萄架大概就是西门庆与潘金莲大干其事的地方吧。然后,再细细地观摩了一遍,葡萄架那块地方果然是人烟罕至——西门庆的家格局大概也如此吧?
平如和美棠的一生,算不上轰轰烈烈,他们和许多普通人一样,
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他们的一生似乎也算不上悲剧,毕竟老年的生活也可以说是美满。顺着饶平如的回忆望过去,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些无奈。滚滚的大时代裹夹所有的人,无论是巨贾大家还是小贩走卒,都不能置身于事外。
书中的最好的地方不是关于爱情的警句,而是更加日常的吃喝。食色性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他们还善待着胃。这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和追求,那时的人们好像也并不会因为战争而去降低生活的品质。平如美棠虽然一路逃亡,但对于吃——或者说,饶平如老爷子回忆起“吃”来却是那么的温情和动人,小时过节、行军打仗、逃亡,一点饥饿感都没有,从文章中来看,物资也不觉得匮乏,碱水粽子、汆丸子、米粉……老先生花了相当多的笔墨去描绘吃喝。虽然是兵荒马乱——在一次逃亡中,火车未开,饶平如趁机去打热水,却不料火车忽而启动了。平如抱着热水追赶着火车,美棠和女人们在车上喊。后来,美棠嗔怪起平如,怎么就这么笨,不会扔掉热水——逃亡倒是像一场恋爱。
时代的变更,沧海桑田,也只得默默接受。战火纷飞的年代“吃”是如此丰盛,而在和平年代却捉襟见肘,常常为吃忧愁——再也没有比这样的对比更有讽刺意味。其中缘由,不说也罢,总之,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平如美棠大概是“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直到老年,他们的生活才算“好”了。饶老先生写过在上海时和美棠一起吃碱水粽子,可是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旧时的味道。这是一件很伤感的事情。
在饥谨的年代,爱情和家庭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一些人离婚了,甚至父子都可以脱离关系。想起来都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时代。美棠说:“他要是搞什么婚外情,我就马上跟他离婚,但是我现在看他第一不是汉奸卖国贼,第二不是贪污腐败,第三不是偷拿卡要,我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一个人,我怎么能跟他离婚。”于家庭、爱情,这是最坏的时代里最美好的坚持 。
在附录中,美棠提到过去龙华寺,提到过小孩去浦江游泳。对我来说,这是阅读中额外的惊喜。因为我就住在浦江边上,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茫茫的浦江,可以看到货船。每天坐公交车上班都要经过龙华——或许,我离他们的故事很近。
摘抄一段我喜欢的句子,作为这篇蹩脚的书评的结束:
“低头看桥墩,桥墩也是旧时模样,桥下旴江水也仍是这样滚滚而来,被尖角劈开,再被卷入漩涡,最后淙淙流去,心下顿觉安宁。山形依旧,流水澹澹,江月年年,星河灿烂,原都不是为了要衬托人世无常的。” 用聚会宝一起和朋友还心灵一片宁静吧!
最坏的时代,最好的坚持
饶平如在《平如美棠》里提到小时候吃碱水粽子。这种粽子,我们家乡也有,不过名叫“灰水粽”,意思是这水是从灰烬中沥出来的。灰烬的原材料是一种灌木,长在溪边或者是池塘边,叶子青,如拇指般大小,小时候手指割伤后常摘来止血。烧灰水整个程序或许我小时候见过,大人们先去斫来灌木,用火烧成灰烬,最后一道程序应该是把灰烬凉置一个晚上,再用冷水浇之,沥出来的水便是灰水。灰水粽有一种别扭的清香,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碱的味道。不过,自我二十岁离了家乡到湖北读书后,就再也没有吃到了。那长在水边的灌木也忘记了叫什么,现在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它蓬蓬松松地长得一大片。一些花木虫鱼的名字我也渐渐地忘记了。
说回《平如美棠》这本书,我极其喜爱它。在我有限的阅读经验中,以为它有点张岱的《陶庵梦忆》的味道,不过饶平如的情绪并没有张岱的沉痛与沧桑,但也相差无几了。饶平如家是江西南昌的大家,有旧的气息,他画出来的房屋图,看过去觉得很亲切。我们那边的老房子也是这样的,虽然格局并没有那么宏大。黑瓦白墙、天井、明瓦,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我爸小时候住过这样的老房子,及至我这一辈,老屋已经坍塌,只剩下个大门。饶平如的房屋图中,有一葡萄架,看到此处我恍惚了一下,这样的葡萄架大概就是西门庆与潘金莲大干其事的地方吧。然后,再细细地观摩了一遍,葡萄架那块地方果然是人烟罕至——西门庆的家格局大概也如此吧?
平如和美棠的一生,算不上轰轰烈烈,他们和许多普通人一样,
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他们的一生似乎也算不上悲剧,毕竟老年的生活也可以说是美满。顺着饶平如的回忆望过去,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些无奈。滚滚的大时代裹夹所有的人,无论是巨贾大家还是小贩走卒,都不能置身于事外。
书中的最好的地方不是关于爱情的警句,而是更加日常的吃喝。食色性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他们还善待着胃。这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和追求,那时的人们好像也并不会因为战争而去降低生活的品质。平如美棠虽然一路逃亡,但对于吃——或者说,饶平如老爷子回忆起“吃”来却是那么的温情和动人,小时过节、行军打仗、逃亡,一点饥饿感都没有,从文章中来看,物资也不觉得匮乏,碱水粽子、汆丸子、米粉……老先生花了相当多的笔墨去描绘吃喝。虽然是兵荒马乱——在一次逃亡中,火车未开,饶平如趁机去打热水,却不料火车忽而启动了。平如抱着热水追赶着火车,美棠和女人们在车上喊。后来,美棠嗔怪起平如,怎么就这么笨,不会扔掉热水——逃亡倒是像一场恋爱。
时代的变更,沧海桑田,也只得默默接受。战火纷飞的年代“吃”是如此丰盛,而在和平年代却捉襟见肘,常常为吃忧愁——再也没有比这样的对比更有讽刺意味。其中缘由,不说也罢,总之,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平如美棠大概是“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直到老年,他们的生活才算“好”了。饶老先生写过在上海时和美棠一起吃碱水粽子,可是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到旧时的味道。这是一件很伤感的事情。
在饥谨的年代,爱情和家庭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一些人离婚了,甚至父子都可以脱离关系。想起来都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时代。美棠说:“他要是搞什么婚外情,我就马上跟他离婚,但是我现在看他第一不是汉奸卖国贼,第二不是贪污腐败,第三不是偷拿卡要,我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一个人,我怎么能跟他离婚。”于家庭、爱情,这是最坏的时代里最美好的坚持 。
在附录中,美棠提到过去龙华寺,提到过小孩去浦江游泳。对我来说,这是阅读中额外的惊喜。因为我就住在浦江边上,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茫茫的浦江,可以看到货船。每天坐公交车上班都要经过龙华——或许,我离他们的故事很近。
摘抄一段我喜欢的句子,作为这篇蹩脚的书评的结束:
“低头看桥墩,桥墩也是旧时模样,桥下旴江水也仍是这样滚滚而来,被尖角劈开,再被卷入漩涡,最后淙淙流去,心下顿觉安宁。山形依旧,流水澹澹,江月年年,星河灿烂,原都不是为了要衬托人世无常的。” 用聚会宝一起和朋友还心灵一片宁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