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将兴城计划涉及到的主要投资方的简要资料发给你。我已按你的意思落实了方向的转移，估计很快就有反应。华生兄弟”。华生兄弟是华宝宝的网名。他起这个名字完全是源于他对那部著名侦探小说的喜好。“兴城计划”是他和X过客给云州市即将举行的大型招标会起的代号。因为经过缜密的分析和调查，他们把调查的目标锁定在了这个敏感的事件上。X过客认为：322案件的始作俑者无论是谁，最终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陷害华宝宝。也就是说一颗毫无价值的烟幕弹被惊天动地丢出去，想掩盖的也应该是惊天动地的秘密。 “资料已收到，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内停止任何联系，二十四小时后五号在线。X过客”。很显然神秘的X过客是谨慎的，这与他们这些年来在网上分析案情相互较量和高谈阔论般地发表意见截然不同。在华宝宝的印象中，X过客是老谋深算的，常常会在结论出来之前大大地卖个关子，然后出其不意地道破玄机；有的时候争执起来也会突然翻脸，显得有些意气用事。而这次则不然，自从他答应帮助华宝宝，在网上发表意见的时候就明显谨慎了。这让华宝宝对他的真实身份平添了几分好奇感：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职业?……应该不会是黑社会……华宝宝并不认为自己的侦探水平有多么了不起，因为现实和小说毕竟有着巨大的差距。此时此刻他和X过客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根本上的改变，从开始的找X过客做帮手到自己变成跑腿的，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在按照X过客的意图走着每一步。因为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刺激的揭秘过程中。 廖晓佳再次走进云州市公安局的最高领导办公室距离她离开这里还不足一小时。所不同的是这次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江成斌。廖晓佳绝没有想到，在短短的一小时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根本变化。这种变化是微妙的更是复杂的。她更没有想到，在未来的十几天中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将整个云州市搅得天翻地覆…… 走出局长办公室，廖晓佳和江成斌相视一笑，那笑容当中包含着许许多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但他们心中都非常明白：要打硬仗了。 对于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当他们来到江成斌的办公室，江成斌望着满脸皮笑肉不笑的廖晓佳问。 少来这套……我没有什么想法。还是把你肚子里那几根蛔虫都抖搂出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这几天你也急得猫抓门对不对?眼睁睁地看着我去碰钉子，你在这里坐享其成。现在好了，别人种树你摘桃子，别吃撑着，也分我两个。廖晓佳嘴里说得狠巴巴的，可眼睛却笑成了月牙。了解刑警的都知道，每到大战来临他们就表现出极度的兴奋。 瞧瞧，冤案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自己要去碰钉子，我拦得住吗?不开玩笑了，领导的意图你知道了吧?不必惊动更多的人，我看既然涉及到的都是长刺的，还是咱俩这对老搭档亲自出马吧。你去深入虎穴，我来引蛇出洞……我们分两步走。江成斌话题一转直奔实质。 廖晓佳哈哈一笑：好呀好呀…… 按照局长的指示，322案件转入秘密调查。其实322已从实质上改变了性质。因为，江成斌和廖晓佳从局长的口中得知纪检和反贪局也成立了秘密调查组从另一个角度展开了行动。由此可见，322案件成了一个导火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任务到手，压力也随之而来了。廖晓佳和江成斌在此之前并没有想到，在没有公安机关参与的情况下，上级纪检和反贪局早已对相关人员进行了秘密调查，所掌握的情况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事实上早在322案件发生之前，有关方面就注意到围绕着20个亿的城市建设工程，发生了一系列不正常的事件，有些甚至是匪夷所思的。由于这次的承建工程涉及到的金额巨大，市委、市政府从一开始就将调子定在了面向全国统一招标。这样一来，在全国非常有实力的许多大公司都将投资目标转向了属于全国中等城市、并没有多少名气的云州市。所动用的手段和方方面面的关系，是云州市决策层的领导们始料不及的。 本来是一个利国利市的好事，却由于来自各方面的干涉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甚至有人暗地里对市里领导的这一决策打上了巨大的问号。由于是集体决策，大张旗鼓的宣传和舆论炒作使他们后退无路。紧接着322案件发生，使原本闷在锅里的饭菜端上了桌面，局面就变得更加被动了。杨天的被袭住院虽然使他从矛盾的焦点中跳了出去，却进入了另一个焦点。留下的众多难题使他们备感头疼。如果说在此之前的行政干预只是关起门来的家里事，那么刑事侦查的介入，就等于打开了家门。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所以，当然是了解真实案情的人越少越好。 廖晓佳的深入虎穴多少显得有些艰难。她心里非常清楚，之所以这个任务落在了她的肩上，是因为她在父亲的指点下曾强烈主张把城建局列入调查范围。可是从哪里入手呢?在接受任务时，领导只给了她一个提示：有几家具有很强实力的全国名牌公司，在前一段时间里，负责投标的主管领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恐吓。大概是大多数的恐吓内容都涉及到了个人隐私，具体内容还不是十分清晰，所以希望她能从这方面入手，尽快查明事实的真相。她从江成斌那里得到一份名单，上面所列举的单位和人名无一例外都是她所熟悉的。那是322案件发生后，由于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而被列入了调查的范围。 时间不等人了，她迅速地选定了一个自认为最容易突破的目标：跃华公司的总代理梁子京。那是她的高中同学。老同学好说话，一般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廖晓佳也这样认为。然而，她却大错特错了。 8 整整一天华宝宝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停不下来。如果不是X过客严格要求，他早就有所行动了。因为早晨伯父出门之前，在吃早餐的时候问了他一件事。这件事如果不是伯父问起来，他早就忘记了。 伯父问他过春节的时候，有一个叫宁蓝蓝的曾经托他带给自己一份材料。那个宁蓝蓝是不是省纪委书记宁辛的亲属? 华宝宝挠了挠头，终于想起来，那个叫宁蓝蓝的是个女记者，是华宝宝女友李丽的朋友。他并没有见过宁蓝蓝，而是受李丽之托将一份材料转交给伯父。因为当时李丽一再嘱咐一定要亲自送到伯父的手上，所以，也就记住了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至于宁蓝蓝是不是省纪委书记的亲属，他就不得而知了。 要是有可能，你让李丽把她带来，我想见见她。伯父临走时嘱咐道。 到家里来吗?华宝宝奇怪地问。 对，就到家里来。 近几天因为忙着当“侦探”，也因为不愿意让女朋友受到任何牵连，华宝宝差不多取消了和李丽的所有约会。除了打打电话，连家里都不肯让李丽来。 拨通了李丽的电话，华宝宝直截了当地问宁蓝蓝是不是省纪委书记的亲戚。李丽感到很突然，并没有马上告诉他，而是问道：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快告诉我是不是?这很重要你明白吗?华宝宝急切地问。
我不明白!李丽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再打就关机了。 华宝宝沮丧地把手机丢在了一边：女人啊女人……真是个女人!他知道李丽为什么生气，这几天自己的确是把她给冷落了。可我是在干正经事儿，怎么就……他叹了口气，连忙把伯父的车调来亲自去找李丽。 看到华宝宝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丽早已是笑靥如花。 情人就是这样，无论相互之间有多么大的误会，只要一见面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变成了无尽的缠绵。 宁蓝蓝果然是省纪委书记的亲戚，只不过这个亲戚关系并不是想象当中那么近而已。远房侄女，已经出了五服。但无论如何还算得上是亲属。 从李丽那里，华宝宝知道了宁蓝蓝是个记者，但却没有正式的记者身份。现在云州电视台工作。当华宝宝提出大伯要她带宁蓝蓝去见他时李丽却表现出了满脸的不高兴：见她干嘛? 大概是因为你春节的时候让我帮她带去的那份材料吧?那到底是一份什么材料呢?你们俩不是好朋友吗?怎么……吵架了?华宝宝从李丽的表情看出这两个好朋友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不想让她去你们家。我真的不想让你和你们家的人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李丽满脸的不高兴。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们怎么会卷到她的事情里?华宝宝奇怪地看了李丽一眼有些为难地说，帮帮忙吧，我答应大伯了。 李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惹出麻烦来的，她这个人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尽干点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我算是倒霉……当初我干嘛要帮她那个忙呢? 到底怎么回事?说明白点好不好?华宝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原来李丽和宁蓝蓝是同乡同学，也是好朋友。两人大学毕业先后来到了云州。李丽进了移动公司，宁蓝蓝去了电视台。和许多大学生比起来她们两人应该是比较幸运的。李丽属于那种热情活泼的女孩儿，而宁蓝蓝则是那种性格内向意志坚强的类型，加上在电视台负责社会生活栏目，动不动就和社会问题打交道，因此使得她常常表现出嫉恶如仇的个性。每次见面都会因为谈论社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而产生争执，这让李丽越来越感到难以忍受。她认为宁蓝蓝过于喜欢小题大做，仿佛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过多的阴暗面。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应该用更多的时间来享受生活才对，全没有必要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耗费精力。春节时她拿了一份材料让李丽帮她转送给华宝宝的大伯，说是要给一个大贪官曝光。李丽开始不肯，可又担心宁蓝蓝自己蛮干，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所以就求了华宝宝。后来因为一直没有回音，李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宁蓝蓝似乎并没有就此罢手，好像一直在做调查。李丽劝了几次没有用处，现在华宝宝旧事重提，还说要带她去见他的大伯，所以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 在华宝宝的催促下李丽很快联系到了宁蓝蓝。当宁蓝蓝出现在华宝宝面前时，华宝宝不禁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 华宝宝的确认识宁蓝蓝，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那时他刚刚从公安局放出来，为了逃避公安机关对自己的监视，也为了报复他们对自己的误解，他毫无目的地在市区转来转去。在这期间，他曾经发现一个女人在跟踪自己，他以为那女人是公安局的便衣警察，为了证实自己不是白痴，就用从电视里学来的方法突如其来地和那女人来了个面对面，然后带着满脸得意的微笑潇洒地走了。今天他却意外地发现那个女人竟然和公安局的便衣警察毫不相干，而是李丽的朋友宁蓝蓝。 宁蓝蓝非常大方地将手伸给他：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宁蓝蓝。上次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原来你们见过面?李丽奇怪地问。 不等华宝宝说什么，宁蓝蓝连忙解释道：我那是执行公务……电视台得到线索，说是322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被通过关系放掉了，让我们跟踪报道。没想到跟了半天才知道是你那个他。我就说服他们放弃了。说真的，他还挺机智，那次把我弄得挺狼狈的。 宁蓝蓝是一个长得瘦瘦高高，算不上很漂亮却显得机智聪敏的女孩子。没用几句话便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并且彼此没有了尴尬。 当华宝宝把找她的意图说明后，宁蓝蓝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华宝宝的家。 谈话是在华宝宝家秘密进行的。华宝宝和李丽都被挡在了书房外面。虽然他们两个人心里头都感觉到不太舒服，但还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他们知道，一定是大伯要了解的事情涉及到非常重要的人物，或者是这件事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包括家里人。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华宝宝的大伯神色凝重地把宁蓝蓝送出了书房。他们听到大伯在嘱咐宁蓝蓝：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然后扭过头去对满脸好奇的华宝宝和李丽说：你们俩都是聪明的孩子，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也不要问宁蓝蓝。听见了没有? 李丽没有说话，华宝宝连忙说：放心吧，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就更不会说了……保密守则不用我给您背一遍吧? 贫嘴……大伯显然没有兴致和他开玩笑，说了一句就转回了书房。 9 廖晓佳出师不利，在老同学梁子京那里碰了个不冷不硬的钉子。这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虽然如此，她还是从中看出了问题。 跃华公司是在全国有很高知名度的大公司，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公司的经济实力都有着很强的竞争力。梁子京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建筑工程系，进入跃华公司之后由于他是云州本地人，有着较好的社会关系，因此一直有着很好的业绩。再加上跃华公司这些年来对云州的公益事业也相当热心，在云州的老百姓中也有着很好的口碑。 这次的云州城市建设工程招标跃华公司具有很强的竞争实力，可以说从一年前开始他们就组织了技术队伍着手于投标的准备工作。招标日期临近，他们的工作已经到了调集资金、展示实力的最后阶段。对于部分项目跃华公司可以说是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可是当廖晓佳见到老同学梁子京的时候，却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梁子京是那种谨慎却不乏干练的人，轻易不下决心，一旦下定决心锁定目标，就会勇往直前，不管前方有多么大的困难。 对于廖晓佳的到来梁子京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一阵寒暄之后，梁子京便单刀直入地问：你是大忙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我。如果是为了城建工程招投标的事我们免谈。不是我驳你的面子，而是你来晚了。昨天我已经接到总公司的指示，退出这次招投标。 为什么?廖晓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问我，我问谁去?梁子京显然非常恼火。可想而知，为了这么大的项目，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所付出的一切应该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退出竞标，你们的损失非常大吧?廖晓佳沉着地问了一句。 梁子京懊恼地说：那还用问吗?胎死腹中……你说呢? 那你想不想起死回生呢?如果我告诉你还有一线生机的话……
当然想，有吗? 廖晓佳笑了：那为什么不请我出去喝一杯呢? 咖啡厅里音乐软软的，因为是地处云州市经济开发区，白天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谈生意的白领。在角落还有带着手提电脑一杯咖啡坐半天，把这里当作临时办公地点的年轻人。 两个人找了个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来，一人要了一杯咖啡。廖晓佳看看梁子京想了想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退出? 梁子京犹豫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换一种问法，你觉得你们为什么要退出? 这个嘛……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直截了当，你放心，不会被记录在案的。廖晓佳半开玩笑地说。 我很矛盾。因为事情很复杂。你是个搞公安的，应该知道猜测毕竟是猜测，我不可以把猜测的东西当成事实。梁子京明显顾虑重重。 可以这样说，我今天找你不是来叙旧情的。假如通过你的猜测找到问题的症结，又何乐而不为呢?难道你真的想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拼的天下吗?我想你不会的。配合点吧，也许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廖晓佳力图说服他。 梁子京深深地叹了口气：晓佳，不是我不配合你。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猜测也好，我的推论也罢，都希望你能理解我。因为我要告诉你那是一个阴谋。或许只是个猜测，但我认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阴谋。我需要你的承诺。 承诺?为什么? 还用问吗?这其中涉及到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你若是做不到，你不仅从我这里一无所获，从其他的地方也会一无所获的。因为很多人都落入了陷阱。可落入陷阱毕竟只是丢掉一单大生意，而落入法网就是永世不得翻身。你知道其中的利害了吧?梁子京神色肃然地说。 你说的是偷税漏税还是人身威胁?或者是贿赂政府官员……廖晓佳一针见血地问。 梁子京愣住了。 奇怪吧?我知道你所担心的无非是被人抓住了尾巴，受到了要挟对吧?你想，我手里没有金刚钻能来找你吗? 廖晓佳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有许多企业在某些方面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规范行为，偷漏税问题在企业中或多或少都存在。有些企业还专门聘请有关法律人员专门研究政策的漏洞，打擦边球，谓之合理避税。可是其中难免留下隐患，为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廖晓佳来找梁子京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跃华公司等数家最具有竞争实力的企业，受到要挟已经决定退出竞标，只是还没有向社会公布而已。这就是为什么市委市政府决定让公安机关秘密介入调查的原因之一。很显然，有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采取了釜底抽薪的做法。然而，这种做法虽然有效但毕竟动作太大了。虽然他们掌握了各家企业的软肋，但是却忽视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一浅显的道理。既然有实力到云州来竞标，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根基和来历，没有谁肯真正去吃哑巴亏，放弃眼前这块诱人的蛋糕。所以，从方方面面汇集来的情况很快便引起了各级领导的注意。那么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呢? 看样子你是手里拿着尚方宝剑来的。老同学，真是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啊。梁子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之间的气氛显得一下子和缓了许多。 能说说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廖晓佳还是直奔主题。因为她知道时间不等人。 相互之间解除了戒备，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容易了。梁子京看着廖晓佳稍微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件令廖晓佳都感到非常震惊的事情。 知道吗?就在前几天我们老总的儿子被人绑架了。 什么?被人绑架了?我们怎么……廖晓佳感到惊愕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问题的确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梁子京没容廖晓佳继续问下去，连忙解释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是谁绑架了你们老总的儿子吗?既然是被绑架了怎么又没事了呢?你们没有报案?廖晓佳的疑问更多了。 梁子京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撤出的主要原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老总的儿子是在温州老家被绑架的。虽然不到七个小时，却足以让我们老总放弃这次竞标了。想想看，一个身价超过几十个亿的大老板会为区区几个亿的工程拿自己亲生儿子的生命开玩笑吗?你说的什么偷税漏税之类的事情早已过时了，能吓唬谁?我想，不仅仅是我们一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或许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呢。 廖晓佳沉默了。 10 住在医院里的杨天似乎过得非常窝囊，虽说是皮外伤，毕竟是受了惊吓。尽管各有关部门对他遇袭之事进行了严格的消息封锁，但前来探望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不知是什么原因，杨天总是感到人们脸上流露出来的同情多少有些暧昧。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有理由相信很多人希望他一直在医院里住下去，也有理由相信医院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的。特别是他所分管的城建招标会。市里的主要领导来看他时，安慰他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勉强：尽快好起来，有些工作是其他人替代不了的啊…… 其实这两天他几乎一刻都没有消停过，医院都快成办公室了。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走，如果不是老伴儿在那里挡驾，病房里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特别是即将召开的招标会，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这不，刚刚送走了一拨人，病房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云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江成斌的突然来访让他感到很意外。这位刑警出身的公安局副局长和他并不是很熟，过去只是在听某案件的汇报时见过几面，并没有私交。他今天来的名义是，代表市公安局主要领导前来探望。 官场中的客套作为副市长的杨天见得多了，但江成斌的到来不知为什么竟然触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敏感的神经…… 江成斌此行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例行公事般的客套话后，他提到了杨天遇袭的事，并且解释道：虽然这件事情公安机关已经决定尊重领导的意思不立案了，但是，为了领导安全方面的考虑，还是要尽快破案的。他认真地将现场勘查结果向杨天进行了简要的汇报。最让杨天感觉到不舒服的是，他们得出的初步结论竟然是凶手如果不是一个身体瘦弱的男人，就是一个女人。这其中的潜台词很明显…… 你们该不会认为是我自己打了自己一棒子吧?杨天半开玩笑地对江成斌说。 江成斌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杨副市长，您可别多心。我们只是根据科学的鉴定分析的，并没有说就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您要是这样说，我们可是担当不起。市局领导之所以让我亲自来说这件事，一是为了保密，二是为了慎重起见。 江局长，你还是坐下来说吧。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理解，也愿意配合。是啊，我作为一个老百姓的父母官，在这个城市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别说是你们肩负着维护社会治安的执法机关，就是我本人也有很大的压力。我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更何况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呢?我的意思并
不是说我有着比老百姓更优越的特权，而是在老百姓的眼里，危险、犯罪、安全等等应该是离我们这些人很远。岂不知离开了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大楼，离开了接送的专车，离开了前呼后拥，我们就是普通人一个。所以，你的意思我明白，不立案不等于不破案……杨天正在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一个人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从门外气急败坏地闯进来的那个人就是肖刚。 作为城建局局长的肖刚从杨天出事到现在几乎天天都来探望，每次都给他带来一些让他感到非常头痛的消息。 今天，当肖刚黑着脸走进病房那一瞬间，杨天的心里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又出什么事了? 肖刚一屁股坐在了病房的沙发上，就像是没有看到江成斌的存在，面对着杨天毫无顾忌地发起了牢骚：你知道吗?省纪委来人了……我听说市纪检委和反贪局在秘密调查我们。这是干什么?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一方面让你打冲锋，另一方面又在后面打黑枪。既然如此地对我们不信任，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撤了?我是不干了……除非现在能给我一个说法。 杨天毕竟是一个做了多年领导工作的干部，遇事不惊是他的一贯作风。听到肖刚没头没脑一番话，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毫无去意的江成斌一眼，耐着性子听肖刚把话说完。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肖刚：你给我先冷静冷静，不要听风就是雨。纪检委和反贪局在秘密调查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说是在调查我们有什么根据?话说回来，就是调查我们又有什么呢?是你贪污了?还是我受贿了?不是说真金不怕火炼吗?真是的，天下没乱你自己乱了。那点子出息!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招标马上就要开始，这时候来这一套不是明摆着要整我们吗?肖刚的声音显然地低了八度，差不多变成了嘟哝。 肖刚啊……不是我说你，你当领导干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毛糙?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你想，二十几个亿的城建工程对于发达地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对我们云州来说是一个什么概念?建国以来到现在所有城建工程的总和。别说纪检委反贪局搞什么秘密调查，就是公安机关介入也不足为奇。这段时间围绕着我们发生了多少千奇百怪的事?如果说我的办公室被盗是偶然，那么我现在莫名其妙地被人打闷棍又该怎么解释呢?能说和这次的招标会没有关系吗?你感觉到委屈冤枉，我呢?你问我要说法，谁又能给我一个说法呢?小肖啊……哪碗饭都不是好吃的。杨天的这番话显然不仅仅只是说给肖刚一个人听的。 直到这时，江成斌似乎才找到了一个告辞的机会：杨副市长……您看我们是不是另外找个机会再谈? 杨天似乎并没有想让他离开的意思：没关系的，你听听也好。小肖啊……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江成斌。 我们认识，云州市公安局著名的刑侦专家。成斌，不好意思，你也别笑话，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这年头想做点大事、实事，真的是太难了。被别人误解没什么，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自相残杀。 江成斌对肖刚的话不置可否：我看我还是走吧……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走出医院的大门，江成斌的心沉甸甸的：引蛇出洞……那条蛇究竟是谁呢? 11 到了在线联络的时间，华宝宝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和X过客早就约好用于联系的网吧。连线之后华宝宝迫不及待地询问调查进展情况，X过客并没有直接将调查情况告诉华宝宝，只是告诉他事情正在向着积极的方面发展。公安机关已经围绕“兴城计划”介入调查，并且掌握了非常重要的线索。然而要想弄清事实的真相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他们下一步就是要为公安机关在短时间内破解其中的秘密创造捷径。因为时间不等人，现在离“兴城计划”招标只有短短的六天时间了。如果在此之前不能够掌握重要的突破点，一切后果将无可挽回。X过客传给华宝宝一个名单，让他大张旗鼓地去找名单上所列举的各个单位。不管采取什么样的办法一定要让他们无论如何多留几天，坚持到“兴城计划”招标之后。华宝宝收到名单后不解地问X过客为什么要这样做?X过客告诉他，只要他去弄清他们为什么离开就知道为什么了。华宝宝对X过客总是藏头露尾的做法颇感不满，但仔细想想也觉得没有什么错。既然是秘密调查自然不可能把什么都说得那么透彻。最后，X过客突然向华宝宝问起了宁蓝蓝，这让他感到非常诧异。这个X过客真的是神通广大，连这件事也知道了。他忍不住东张西望了一下，莫非这个人也在时刻监视自己?要不然这件事仅仅只有不超过四人知道，X过客是从哪里得知的?更奇怪的是，X过客居然让他相信宁蓝蓝。华宝宝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宁蓝蓝曾经跟踪过自己，又是李丽的朋友……还有大伯突然约见她……她该不会就是X过客吧?他试探着问X过客：可以像信任你一样信任她吗?X过客非常明确回答：可以。华宝宝又问：那你让我做什么?X过客让他帮助她。华宝宝问为什么?X过客说，她需要我们。 走出网吧，华宝宝的眼前总是飘浮着宁蓝蓝的身影……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想：如果按照X过客的要求去帮助她的话，就必须弄明白今天上午她和大伯究竟谈了什么。去找大伯?他摇摇头，不合适。直接去找她呢?又觉得很唐突。他想到了李丽。 拨通了李丽的手机，他立刻让李丽再把宁蓝蓝约出来，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宁蓝蓝。可是，李丽却对这件事情非常地抵触。华宝宝这才想起来上午大伯要见宁蓝蓝时李丽就很不愿意。他心里暗暗地嘲笑自己：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要想帮助宁蓝蓝怎么可以跳过李丽呢?真笨!他连忙约李丽一起吃晚饭，还要让李丽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 看看天色还早，华宝宝看了一眼手里抄录下来的那份名单，想了想，这些单位大部分都是前来参加“兴城计划”的外省市公司。既然是来参加竞标的怎么有可能在竞标的前夕离开呢?他真弄不明白X过客究竟想干什么?疑问毕竟是疑问，事情还是要做的。他坐着大伯那辆可以用来招摇的车绝尘而去…… 华宝宝在生活中给人的印象属于百分之百的浪荡公子，然而，他的另一面却是极其的认真和有条不紊。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会想方设法，有时甚至是不择手段。所谓：狼有狼道蛇有蛇道。他当然不会按照常规去对X过客为他提供的名单进行查证。到了这时候，他采取的是一种既有效又快捷的老办法――发动起他所有的狐朋狗友同时展开行动，为了保密，他省去了“兴城计划”的核心内容。既然目的仅仅是将那些公司留到招标会之后，就不宜去管那些狐朋狗友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这就是他的做事方式。 现代的通讯方式快捷得让人不可思议。华宝宝刚刚和李丽在约好的饭店坐下来，就陆续接到那些帮他了解情况的哥们儿反馈回来的情况。那些公司的有关人员大多是因为受到了威胁，但也有因受贿而出卖公司的。 还真是奥妙多端啊……华宝宝终于明白X过客为什么要为公安机关的调查
提供捷径。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天，如果要让公安机关一家一家地进行调查，可以说是没有可能。他一边收集着来自方方面面的情况，一边琢磨着怎样让这些公司留下来参与“兴城计划”的竞标。然而，令他大惑不解的是，他得到的最新消息却是，原本打算撤出竞标的这些公司，竟然又在为竞标做准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X过客的消息是谬传?当他详细了解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非正常的情况：这些公司在前一段时间的确是打算撤出竞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其中，他的一个哥们得到了一个最隐秘的消息，竞标只是幌子，陪标才是事实。华宝宝这才真正地感到，自己可能已经触及到了那个阴谋的实质。他想，这个最新情况应该立即让X过客知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顾不上故弄玄虚了，而是就近找了个网吧，把这一情况用早已约定好的办法通知了X过客。 华宝宝和李丽相恋三年，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郑重其事地和李丽谈话。本来他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被牵扯进自己的麻烦事里，事到如今瞒着她的结果就是越来越深的误解，更何况现在他急需李丽的帮助。 李丽只是知道华宝宝遇到了麻烦，却没有想到这麻烦竟然是如此的复杂。和华宝宝完全不同的是她是一个传统而保守的女孩儿，这几年和华宝宝的恋爱让她感到很辛苦，由于华宝宝的不成器，她的父母一直不能够接受他们的这段恋情。她甚至绝望地想，如果华宝宝没有任何改变，自己情愿永远放弃婚姻。今天，当华宝宝对她和盘托出一切的时候，她由衷地感觉到华宝宝现在非常需要自己的帮助。这让她深深地感动了。女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男人表示出对自己的需要更具有征服力。她也坦诚地说出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宁蓝蓝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她认为：宁蓝蓝虽然是她的好朋友，但也是一个野心很大的女人，她的野心使她养成了独断专行的性格。这很危险。李丽这样看。但无论怎样，还是答应把宁蓝蓝约出来。 就好像是早有准备，宁蓝蓝很快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见面华宝宝就笑着对宁蓝蓝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吧?我大伯说不让我们问你们之间的秘密，那么我们之间的秘密也请你保密。 宁蓝蓝笑了：我和李丽是好朋友，你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你说，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什么秘密吗? 难道不存在吗?李丽插话说。 没有告诉你，不等于是瞒着你。我和他一样都是爱你的人，想想看，我们两个人谁会愿意你受到伤害?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再说了，你什么时候问过我呀?宁蓝蓝确是伶牙俐齿。 李丽抢白道：现在就不担心我的安全了? 宁蓝蓝沉下脸来，郑重地说：别忘了是你们找我的。 瞧你们这姐妹俩儿……一见面就掐。也不给我个面子……事情重大，还有心思争你高我低?华宝宝连忙出来解围。 三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华宝宝看了看宁蓝蓝，稍稍犹豫了一下：你……你能不能把你和我大伯的那个秘密告诉我们? 为什么?宁蓝蓝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为什么。有人说你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我们可以帮助你吗?华宝宝边说边观察着宁蓝蓝的表情。 宁蓝蓝很镇静，她想了想：是的，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华宝宝觉得宁蓝蓝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没有问是谁说自己需要帮助的，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我需要帮助。这让华宝宝一下子失去了判断能力，难道她……不是X过客?还是…… 别胡思乱想了，我不是X过客。宁蓝蓝忽然间的脱口而出让华宝宝感到尴尬和无地自容。但是，这也就相当明确地告诉他宁蓝蓝即便自己不是X过客也是和X过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是解释一下的好。宁蓝蓝似乎是看透了华宝宝的心思：把是什么使招标大会无法按期进行告诉我，只有你们可以帮助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现在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们：副市长杨天的情人是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商业间谍。 12 当一个女人美丽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杨天的面前时，他竟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惧：那是他的宝贝儿…… 那女人竟然穿着洁白的护士服出现在他的病床前，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和妩媚依然令人销魂。可不知为什么，他再也感觉不到以往的冲动，剩下的只有挥手让她离开的份了。 老公……我来看看你嘛……女人声音依然是嗲嗲的非常美妙动人。可在杨天听来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你……你不可以到这里来。杨天的声音很小却非常严厉。 我想你，真的非常想……女人的眼睛里饱含热泪，如同受了许多的委屈，叫人又爱又怜，可是，杨天却恨不得马上让这个女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满脑子都是，假如此时此刻有人进来的话，自己就是满身是嘴也难以说得清了。但是，她能够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果然，当那女人眼中的泪水让她变成带雨的梨花般模样时，他听到那女人的嘴里说出另一番滋味的话语：你别担心，不会有人来的。我至少还有半个小时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任何人进来的。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杨天简直要窒息了。 真是的，怎么会出那么可怕的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咱们家门口把您打了?女人依然泪水盈盈。 出去!我让你出去你听见了吗?杨天怒不可遏地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向她挥着手，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曾经肉欲横流的美丽女人早已变成了令人憎恶的毒蛇猛兽，悔恨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了他的心。 老公啊……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那女人很像一只听话的猫，柔情万种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杨天那张变得铁青的脸。 你是在威胁我吗?杨天脸上的肌肉因气愤和紧张轻轻地抽动着。 看你，怎么不高兴呢?我肚子里可是咱们爱情的结晶啊，你不是早就想让我给你生一个孩子吗?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来看看，因为我担心……你不是因为我自己打自己棍子吧?别生气，你可是男子汉哦……一诺千金……用不了几天就是招标会了，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就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也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你住口!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杨天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女人的话。 女人温柔地笑笑：我先走了……对了，有人让我顺便告诉你，你有办法躲进医院里，他就有办法让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变成陪标的。都是自己人，干嘛要自相残杀呢?还有人让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你必须上班。否则，你应该知道等待着你的将会是什么! 女人退去了，杨天的心就像是寒冬腊月的天，凉透了。 退去了危险和诱惑的房间显得平静而安全。杨天望着天花板不觉一声长叹：男人啊……怎么都是这样，明知道是陷阱偏偏要往下跳。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女人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个馅饼吧? 大概是一年前吧，也是在这个医院里，也是在这个房间，十天的例行住院检查，他除了收获自己的好身体外，还
得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社会上有人把打字员、女护士和女记者称作官场中男人的三大“杀手”。其含义很明显，打字员是机关中最容易也是最多有机会接触到领导干部的女性。女护士则是领导干部住院时最容易收获到的艳遇。而主持人、女记者一类则是更高层面上的“威胁”。总而言之，不幸的是杨天居然也在不知不觉间落了俗套。温柔、美丽、体贴、年轻的女记者，对于杨天来说还算有品位，他记不起那次是因为什么她在这里采访的他。只记得从那天开始自己就好像是活在天堂里。那女人算得上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最让他感觉到难能可贵的是那女人完全是让自己自觉自愿地全身心地爱上了她，起码当时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他从未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龄还会像小伙子那样热烈地恋爱，享受着不用任何付出就可以得到的从灵魂到肉体完完全全的满足。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那么心甘情愿地去为那女人做一切事情，只要是那女人表示出来的任何需求，他都希望自己能够满足她。他觉得这就是爱。是什么时候他感觉到他们的爱情开始变味了?是自己答应帮她拿下五亿工程的那天?还是……总而言之，仿佛在一夜之间，一切都被改变了…… 杨市长……您好点儿了吗?不知什么时候肖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病房里，一声问候竟然把杨天吓了一跳：哦……是你呀，快坐……坐。 您的脸色不好，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肖刚关切地问。 不……我挺好的。从单位来吗?招标会准备得怎么样?没几天了，你要把好关啊!非常时期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问题。 您放心，我会的。只是有些事情……不太好办……肖刚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杨天连忙问。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但您必须答应我……听了以后别生气。肖刚稍显为难地说。 少卖关子，快说!杨天催促道。 市公安局介入调查了。肖刚说。 这有什么?不是什么新鲜事吧?纪检、反贪局、公安局……是挺全乎的。你害怕了?杨天看着肖刚：想办法把这次公开招标延期或者取消你看怎么样?有些事能做就做，不行可以放弃，千万别为难自己。 这是……您的真实意图吗?就剩几天的时间了，市里会同意我们这么做吗?说心里话，我倒无所谓，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肖刚的笑容明显发僵。 唉，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这样子，有人还一定要逼我马上回去上班。还说所有的竞标公司都会变成陪标的……谁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倒好了，咱们就省了不少麻烦。反正在法律上陪标又不犯法，只要人家自己愿意，只要不是我们有意操控的，即便没有一个中标的，谁又能奈我何?能奈我何!我还就不信了，想怎么样呢?无非就是乌纱帽不要了吧!杨天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颇有些悲壮，也让肖刚这唯一的听众目瞪口呆。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杨市长……我先走了。肖刚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些打算撤标的公司又都决定不走了，我觉得很不正常，认为有必要来告诉您。有事给我打电话吧……肖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杨天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仰天长叹：老天爷……老天爷…… 13 两天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很短，对于廖晓佳来说更成了转眼之间。这样说或许是有些夸张，面对着一个个难解之谜，又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这些谜破解掉，时间的概念就成了一种奢侈。深入虎穴的她还不知道虎穴在哪里，就差点儿被虎吃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从梁子京那里她几乎已经接触到了问题的实质，可是，还没等她想好从什么方面入手，就从江成斌那里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市里领导决定，让公安机关暂时退出调查。这有点像开玩笑，上级领导机关做出的决定竟然可以出尔反尔，这让廖晓佳感到难以理解。而唯一的解释却是，排除一切对城建招标会的干扰。因为，仿佛在一夜之间，所有打算退出竞标的公司全都重新将标书送到了招标办公室。这样一来，似乎一切不正常的现象突然又变成了正常。只是这样的正常却不由让人感到疑惑。 负责引蛇出洞的江成斌似乎也没有多少战果。然而，当他们两个人重新坐到一起将所有的现象联系起来之后，竟然意外得到了收获。 我们可以坐等结案了?廖晓佳有些无奈地问江成斌。 结案?悬案还差不多。江成斌神秘地眨眨眼睛。怎么你还不明白吗?市里既然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杨副市长……你应该熟悉他的为人，他应该不算个坏官…… 干什么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他和我父亲的关系的确不错。我熟悉他的为人，但你更应该熟悉我的为人。公私分明，这是你教我的。你想说什么，尽管说，这点组织原则我还是有的。廖晓佳听出了江成斌的弦外之音。 有一个事实是毋庸置疑的……江成斌犹豫了片刻：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杨天遇袭是一起假案。我们秘密地调取了他的全部检查结果，结合现场勘查报告，经专家鉴定，是自残……也就是说，所谓的凶手是他自己。 啊?!廖晓佳听了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原来是这样。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这么大的事……看样子组织上对我也不信任了…… 你别误会，回避措施而已……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其实我告诉过你……你去深入虎穴，我去引蛇出洞……你没听出来，我很抱歉，也请你理解。江成斌解释道。 没关系，以工作为重。既然现在告诉我了，就说明我没有回避的必要了对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制造这么一起假案了吗?廖晓佳嘴上说没关系，可心里却难过极了。只是现在她没有时间难过，她急于知道的是江成斌的下文。 我认为很简单，他是在躲避。躲避什么呢?就是我们锁定的焦点，招标会。声明一点：这是个人意见。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招标会虽然属于他分管，但是拿主体意见的不是他个人，而是组织。这就是为什么想不通的原因。你想想看，如果把322案件结合进来，不难看出他的这个目的。江成斌并不在意廖晓佳的感受，继续谈着自己的看法。 之前我们并没有掌握招标会的任何情况，把侦查目标转到城建局也是后来的事情。自己袭击自己，然后躲进医院里……有必要这么做吗? 当然有必要，假如他从内心抵制这个项目，假如抵制又不能公开……假如因为利益的原因他想把这个项目送给某一个公司，但自己又不愿意承担这个名声。假如上层或者上上层示意他让某公司中标，而他明知这个公司资格不够却又不能硬顶…… 假如有一种势力强迫他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而他又没有能力反抗，或者被人设计要挟了……廖晓佳顺着江成斌的话头说了下去。 江成斌的“假如”使廖晓佳想到了梁子京老板家里发生的恐吓性绑架。她想：杨天身上或许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否则，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怎么会干出自己袭击自己的蠢事? 你说的很有道理，就连城建局长肖刚都有可能遇上了很大的麻烦。江成斌
向廖晓佳讲述了他到医院去看杨天的经过。 你不觉得要出大事了吗?廖晓佳问道。 我知道。那些有实力的公司之所以留下来，这说明招标会如期进行。可是有消息说他们留下来的唯一目的是为了陪标。 廖晓佳眨眨眼睛盯着江成斌，等着他说下去。 江成斌在介绍情况之前声明这些情况不完全准确，有的只是一种推断……这是一起多种势力相互冲撞又相互纠结的特殊案件。自从二十个亿的城建项目被列入了计划，云州市就成了各种势力进行较量的战场。外来的和本地的各家公司展开了前所未有的较量，以至于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随着招投标的日期临近，这种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就更加明显地显现出来。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杨天，被最具竞争能力的一家大公司派出的商业间谍抓住了把柄，并从此受制于这家大公司。大概是为了摆脱这一切，才有了322案件。由于322案件的出现，二十个亿的招投标被揭开幕布摆到了阳光之下。这样一来暗斗变成了明争，本来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摆脱自己受人挟制的命运，谁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片哗然的舆论中杨天非但没有摆脱反而使自己的处境非常艰难和尴尬。纪检和反贪局的秘密介入已经使他非常被动，随之发生的各家公司纷纷撤标越发地使他感到自身难保。因此就有了“遇袭”事件。或许杨天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躲开招标大会，然而，警方的秘密调查可以说是为这件事情放了一把火。其结果，根据所掌握的情况，各家公司虽然不再撤标，却又传出了“陪标”的说法。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别说是杨天，就是再有本事的人恐怕也承受不起了。 廖晓佳虽然是一个老刑警，听了之后也感到震惊：你说的那家大公司……不会是……跃华…… 真聪明，如果现在告诉你，你的老同学涉黑……你会相信吗?江成斌一针见血地问。 廖晓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么说你把我也利用了对吧?是对我的考验?名单是你给我的，为什么? 你这个人的缺点就是太计较，现在这时候我们要认真完成上级领导交给我们的秘密使命。江成斌严肃地说。 秘密使命? 对，确保这次招标大会顺利……取消。 什么? 14 华生兄弟：兴城计划就要被取消了，你知道吗? X过客：知道。 华生兄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X过客：该做的都做了，静观其变就可以。 华生兄弟：我现在可以向你提个问题吗? X过客：可以，只要是能够告诉你的。 华生兄弟：你是宁蓝蓝吗? X过客：不是。我怎么会是宁蓝蓝?告诉你不要瞎猜了，还是那句话，我们是网络朋友。这样不好吗?我帮你澄清了自己，你也帮助我赢得了这次战斗。 华生兄弟：战斗?我们打胜了吗? X过客：是的。没有硝烟的战斗有时候比真正的战斗更加艰辛也更加惨烈。 华生兄弟：冒昧地问一句，那个被人用于性贿赂的女人是不是被你放走的?有一点我很疑惑，因为这件事宁蓝蓝告诉我之后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是你让我帮助她的，而她也告诉我们，你告诉她我们可以帮助她。 X过客：既然以华生自诩，并且和我搞了这么多年的模拟探案，如果是你，你会让我帮助她，然后再把她告诉你的秘密透露出去吗? 华生兄弟：为什么不呢?假如她不肯告诉你，而我却具有她能够告诉我的重要原因呢? X过客：你是在兴师问罪? 华生兄弟：不，只是好奇而已。本来我只是想把自己的事情搞明白，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地卷入了这件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当中。如今回想起来，好像一切都是你安排了一样。每一步你都是那样的料事如神。如果不是你事先知道，应该就是当事人之一。 X过客：非也。别忘了，我们认识五六年了。我就是再能掐会算、料事如神，也不会想到发生在如今的事情。 华生兄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就在我的身边。对吗? X过客：网络让我们离得很近，也让我们离得很远。朋友，怀疑不利于友谊。 华生兄弟：不是怀疑我们之间友谊。只求你告诉我，你是一个设置陷阱的捕蛇者吗? X过客：如果我说我是一个解救者，你相信吗? 华生兄弟：你是说你解救了我。 X过客：就算是吧…… 廖晓佳走进江成斌的办公室时，看到江成斌拿着一长串的打印纸在看。抬头看见廖晓佳，他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听说过X过客吗? 那是我父亲的网名。廖晓佳答道。怎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她好奇地问。 廖晓佳的脱口而出让江成斌吃了一惊，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叫我什么事?廖晓佳敏感地看着江成斌手里的打印纸。 江成斌不好说什么，默默地把打印纸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电视新闻中正在播出着一则消息：云州市公安机关昨天打掉了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这个犯罪团伙涉及到的人员直接参与和干扰了即将进行的云州市城建工程公开招标大会。犯罪团伙的主犯已经落网，由于该犯罪团伙的破坏活动，副市长杨天被这个犯罪团伙袭击致伤，致使招标大会无法按期进行…… 廖杰对着电视叹了口气：好在没有造成什么可怕的恶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的社会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造就一个人，也能够以同样快的速度毁掉一个人。 爸，是你吗?是你在操控这件事吗?廖晓佳站在父亲的身后问。 廖杰头也没回：谁说的? X过客……那是我给你起的网名…… 有什么不对的吗?X过客毕竟是帮了你们的忙。 是帮了杨天的忙吧?爸爸，这事真的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廖晓佳心情沉重地问父亲。 什么叫不了了之?毁人容易帮人难，只要不危及到国家利益，网开一面又何妨?再说了，他还有什么事吗?如果你们有证据，不必顾及我的面子。廖杰的神情十分凝重。 廖晓佳语塞了。是啊……什么才能算是证据呢?包养情妇?制造假案?毁掉招标大会?林林总总的是非说一天也说不完，可是…… 父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晓佳啊……在大局面前，什么是最重要的啊?要知道杨天有些做法并不是孤立的，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他做出了牺牲。 牺牲?这样的牺牲是不是太可笑了? 你知道什么?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政治上还是如此的不成熟。想想看，如果不是政治上的需要，杨天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您是说，他的所有做法都是上层领导默许的?包括生活腐化?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已经烂根上了? 丫头，我看你是越说越来劲儿了。二十亿的城建工程……算一算全市一年的税收你就会明白的。放颗卫星容易，收回来就难了…… 您是说……这么说华叔叔也有份?或者云州市的领导层……廖晓佳终于真的明白了。 我没说，我只是个早就离开政坛的闲人，凭借老经验给你指点指点，免得你出去乱讲。心里有数免得吃亏。记得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提醒你，可以大胆去想。赵峰不是也同意我的意见吗?当时我以为你懂了，谁知道……还是太嫩了。好好历练历练吧…… 瞧你们爷俩儿，说话跟打架一样。他爸，快去给你的花浇水吧，有点蔫了。廖晓佳母亲催道。 好，我去瞧瞧……廖杰站起来。 是什么花，还要我爸亲自浇水?廖晓佳好奇地问。 猪笼草…… 补记：被推迟的招标会至今还没有消息。副市长杨天一个月后去南方休假，不久便退居二线。肖刚接任了副市长，不久出人意料地和宁蓝蓝结婚。江成斌、廖晓佳在扫黑行动中受到表彰，322案件被撤销。华宝宝和X过客依然是朋友，常常在网上继续他们的侦探游戏。云州市经济发展，社会治安稳定。 发稿编辑 陈燕天
“现将兴城计划涉及到的主要投资方的简要资料发给你。我已按你的意思落实了方向的转移，估计很快就有反应。华生兄弟”。华生兄弟是华宝宝的网名。他起这个名字完全是源于他对那部著名侦探小说的喜好。“兴城计划”是他和X过客给云州市即将举行的大型招标会起的代号。因为经过缜密的分析和调查，他们把调查的目标锁定在了这个敏感的事件上。X过客认为：322案件的始作俑者无论是谁，最终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陷害华宝宝。也就是说一颗毫无价值的烟幕弹被惊天动地丢出去，想掩盖的也应该是惊天动地的秘密。 “资料已收到，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内停止任何联系，二十四小时后五号在线。X过客”。很显然神秘的X过客是谨慎的，这与他们这些年来在网上分析案情相互较量和高谈阔论般地发表意见截然不同。在华宝宝的印象中，X过客是老谋深算的，常常会在结论出来之前大大地卖个关子，然后出其不意地道破玄机；有的时候争执起来也会突然翻脸，显得有些意气用事。而这次则不然，自从他答应帮助华宝宝，在网上发表意见的时候就明显谨慎了。这让华宝宝对他的真实身份平添了几分好奇感：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职业?……应该不会是黑社会……华宝宝并不认为自己的侦探水平有多么了不起，因为现实和小说毕竟有着巨大的差距。此时此刻他和X过客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根本上的改变，从开始的找X过客做帮手到自己变成跑腿的，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在按照X过客的意图走着每一步。因为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刺激的揭秘过程中。 廖晓佳再次走进云州市公安局的最高领导办公室距离她离开这里还不足一小时。所不同的是这次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江成斌。廖晓佳绝没有想到，在短短的一小时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根本变化。这种变化是微妙的更是复杂的。她更没有想到，在未来的十几天中所发生的事情，几乎将整个云州市搅得天翻地覆…… 走出局长办公室，廖晓佳和江成斌相视一笑，那笑容当中包含着许许多多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但他们心中都非常明白：要打硬仗了。 对于下一步你有什么想法?当他们来到江成斌的办公室，江成斌望着满脸皮笑肉不笑的廖晓佳问。 少来这套……我没有什么想法。还是把你肚子里那几根蛔虫都抖搂出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这几天你也急得猫抓门对不对?眼睁睁地看着我去碰钉子，你在这里坐享其成。现在好了，别人种树你摘桃子，别吃撑着，也分我两个。廖晓佳嘴里说得狠巴巴的，可眼睛却笑成了月牙。了解刑警的都知道，每到大战来临他们就表现出极度的兴奋。 瞧瞧，冤案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自己要去碰钉子，我拦得住吗?不开玩笑了，领导的意图你知道了吧?不必惊动更多的人，我看既然涉及到的都是长刺的，还是咱俩这对老搭档亲自出马吧。你去深入虎穴，我来引蛇出洞……我们分两步走。江成斌话题一转直奔实质。 廖晓佳哈哈一笑：好呀好呀…… 按照局长的指示，322案件转入秘密调查。其实322已从实质上改变了性质。因为，江成斌和廖晓佳从局长的口中得知纪检和反贪局也成立了秘密调查组从另一个角度展开了行动。由此可见，322案件成了一个导火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任务到手，压力也随之而来了。廖晓佳和江成斌在此之前并没有想到，在没有公安机关参与的情况下，上级纪检和反贪局早已对相关人员进行了秘密调查，所掌握的情况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事实上早在322案件发生之前，有关方面就注意到围绕着20个亿的城市建设工程，发生了一系列不正常的事件，有些甚至是匪夷所思的。由于这次的承建工程涉及到的金额巨大，市委、市政府从一开始就将调子定在了面向全国统一招标。这样一来，在全国非常有实力的许多大公司都将投资目标转向了属于全国中等城市、并没有多少名气的云州市。所动用的手段和方方面面的关系，是云州市决策层的领导们始料不及的。 本来是一个利国利市的好事，却由于来自各方面的干涉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甚至有人暗地里对市里领导的这一决策打上了巨大的问号。由于是集体决策，大张旗鼓的宣传和舆论炒作使他们后退无路。紧接着322案件发生，使原本闷在锅里的饭菜端上了桌面，局面就变得更加被动了。杨天的被袭住院虽然使他从矛盾的焦点中跳了出去，却进入了另一个焦点。留下的众多难题使他们备感头疼。如果说在此之前的行政干预只是关起门来的家里事，那么刑事侦查的介入，就等于打开了家门。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所以，当然是了解真实案情的人越少越好。 廖晓佳的深入虎穴多少显得有些艰难。她心里非常清楚，之所以这个任务落在了她的肩上，是因为她在父亲的指点下曾强烈主张把城建局列入调查范围。可是从哪里入手呢?在接受任务时，领导只给了她一个提示：有几家具有很强实力的全国名牌公司，在前一段时间里，负责投标的主管领导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恐吓。大概是大多数的恐吓内容都涉及到了个人隐私，具体内容还不是十分清晰，所以希望她能从这方面入手，尽快查明事实的真相。她从江成斌那里得到一份名单，上面所列举的单位和人名无一例外都是她所熟悉的。那是322案件发生后，由于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而被列入了调查的范围。 时间不等人了，她迅速地选定了一个自认为最容易突破的目标：跃华公司的总代理梁子京。那是她的高中同学。老同学好说话，一般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廖晓佳也这样认为。然而，她却大错特错了。 8 整整一天华宝宝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停不下来。如果不是X过客严格要求，他早就有所行动了。因为早晨伯父出门之前，在吃早餐的时候问了他一件事。这件事如果不是伯父问起来，他早就忘记了。 伯父问他过春节的时候，有一个叫宁蓝蓝的曾经托他带给自己一份材料。那个宁蓝蓝是不是省纪委书记宁辛的亲属? 华宝宝挠了挠头，终于想起来，那个叫宁蓝蓝的是个女记者，是华宝宝女友李丽的朋友。他并没有见过宁蓝蓝，而是受李丽之托将一份材料转交给伯父。因为当时李丽一再嘱咐一定要亲自送到伯父的手上，所以，也就记住了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至于宁蓝蓝是不是省纪委书记的亲属，他就不得而知了。 要是有可能，你让李丽把她带来，我想见见她。伯父临走时嘱咐道。 到家里来吗?华宝宝奇怪地问。 对，就到家里来。 近几天因为忙着当“侦探”，也因为不愿意让女朋友受到任何牵连，华宝宝差不多取消了和李丽的所有约会。除了打打电话，连家里都不肯让李丽来。 拨通了李丽的电话，华宝宝直截了当地问宁蓝蓝是不是省纪委书记的亲戚。李丽感到很突然，并没有马上告诉他，而是问道：你怎么问起她来了? 快告诉我是不是?这很重要你明白吗?华宝宝急切地问。
我不明白!李丽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再打就关机了。 华宝宝沮丧地把手机丢在了一边：女人啊女人……真是个女人!他知道李丽为什么生气，这几天自己的确是把她给冷落了。可我是在干正经事儿，怎么就……他叹了口气，连忙把伯父的车调来亲自去找李丽。 看到华宝宝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丽早已是笑靥如花。 情人就是这样，无论相互之间有多么大的误会，只要一见面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变成了无尽的缠绵。 宁蓝蓝果然是省纪委书记的亲戚，只不过这个亲戚关系并不是想象当中那么近而已。远房侄女，已经出了五服。但无论如何还算得上是亲属。 从李丽那里，华宝宝知道了宁蓝蓝是个记者，但却没有正式的记者身份。现在云州电视台工作。当华宝宝提出大伯要她带宁蓝蓝去见他时李丽却表现出了满脸的不高兴：见她干嘛? 大概是因为你春节的时候让我帮她带去的那份材料吧?那到底是一份什么材料呢?你们俩不是好朋友吗?怎么……吵架了?华宝宝从李丽的表情看出这两个好朋友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没有……怎么会呢?我只是不想让她去你们家。我真的不想让你和你们家的人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李丽满脸的不高兴。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们怎么会卷到她的事情里?华宝宝奇怪地看了李丽一眼有些为难地说，帮帮忙吧，我答应大伯了。 李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惹出麻烦来的，她这个人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尽干点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我算是倒霉……当初我干嘛要帮她那个忙呢? 到底怎么回事?说明白点好不好?华宝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原来李丽和宁蓝蓝是同乡同学，也是好朋友。两人大学毕业先后来到了云州。李丽进了移动公司，宁蓝蓝去了电视台。和许多大学生比起来她们两人应该是比较幸运的。李丽属于那种热情活泼的女孩儿，而宁蓝蓝则是那种性格内向意志坚强的类型，加上在电视台负责社会生活栏目，动不动就和社会问题打交道，因此使得她常常表现出嫉恶如仇的个性。每次见面都会因为谈论社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而产生争执，这让李丽越来越感到难以忍受。她认为宁蓝蓝过于喜欢小题大做，仿佛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过多的阴暗面。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应该用更多的时间来享受生活才对，全没有必要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耗费精力。春节时她拿了一份材料让李丽帮她转送给华宝宝的大伯，说是要给一个大贪官曝光。李丽开始不肯，可又担心宁蓝蓝自己蛮干，再闹出点什么事来，所以就求了华宝宝。后来因为一直没有回音，李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宁蓝蓝似乎并没有就此罢手，好像一直在做调查。李丽劝了几次没有用处，现在华宝宝旧事重提，还说要带她去见他的大伯，所以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 在华宝宝的催促下李丽很快联系到了宁蓝蓝。当宁蓝蓝出现在华宝宝面前时，华宝宝不禁吃了一惊：怎么会是她? 华宝宝的确认识宁蓝蓝，只不过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那时他刚刚从公安局放出来，为了逃避公安机关对自己的监视，也为了报复他们对自己的误解，他毫无目的地在市区转来转去。在这期间，他曾经发现一个女人在跟踪自己，他以为那女人是公安局的便衣警察，为了证实自己不是白痴，就用从电视里学来的方法突如其来地和那女人来了个面对面，然后带着满脸得意的微笑潇洒地走了。今天他却意外地发现那个女人竟然和公安局的便衣警察毫不相干，而是李丽的朋友宁蓝蓝。 宁蓝蓝非常大方地将手伸给他：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宁蓝蓝。上次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原来你们见过面?李丽奇怪地问。 不等华宝宝说什么，宁蓝蓝连忙解释道：我那是执行公务……电视台得到线索，说是322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被通过关系放掉了，让我们跟踪报道。没想到跟了半天才知道是你那个他。我就说服他们放弃了。说真的，他还挺机智，那次把我弄得挺狼狈的。 宁蓝蓝是一个长得瘦瘦高高，算不上很漂亮却显得机智聪敏的女孩子。没用几句话便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并且彼此没有了尴尬。 当华宝宝把找她的意图说明后，宁蓝蓝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三个人一起回到了华宝宝的家。 谈话是在华宝宝家秘密进行的。华宝宝和李丽都被挡在了书房外面。虽然他们两个人心里头都感觉到不太舒服，但还是能够理解的。因为他们知道，一定是大伯要了解的事情涉及到非常重要的人物，或者是这件事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包括家里人。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华宝宝的大伯神色凝重地把宁蓝蓝送出了书房。他们听到大伯在嘱咐宁蓝蓝：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然后扭过头去对满脸好奇的华宝宝和李丽说：你们俩都是聪明的孩子，今天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也不要问宁蓝蓝。听见了没有? 李丽没有说话，华宝宝连忙说：放心吧，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就更不会说了……保密守则不用我给您背一遍吧? 贫嘴……大伯显然没有兴致和他开玩笑，说了一句就转回了书房。 9 廖晓佳出师不利，在老同学梁子京那里碰了个不冷不硬的钉子。这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虽然如此，她还是从中看出了问题。 跃华公司是在全国有很高知名度的大公司，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公司的经济实力都有着很强的竞争力。梁子京毕业于名牌大学的建筑工程系，进入跃华公司之后由于他是云州本地人，有着较好的社会关系，因此一直有着很好的业绩。再加上跃华公司这些年来对云州的公益事业也相当热心，在云州的老百姓中也有着很好的口碑。 这次的云州城市建设工程招标跃华公司具有很强的竞争实力，可以说从一年前开始他们就组织了技术队伍着手于投标的准备工作。招标日期临近，他们的工作已经到了调集资金、展示实力的最后阶段。对于部分项目跃华公司可以说是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可是当廖晓佳见到老同学梁子京的时候，却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梁子京是那种谨慎却不乏干练的人，轻易不下决心，一旦下定决心锁定目标，就会勇往直前，不管前方有多么大的困难。 对于廖晓佳的到来梁子京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一阵寒暄之后，梁子京便单刀直入地问：你是大忙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我。如果是为了城建工程招投标的事我们免谈。不是我驳你的面子，而是你来晚了。昨天我已经接到总公司的指示，退出这次招投标。 为什么?廖晓佳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问我，我问谁去?梁子京显然非常恼火。可想而知，为了这么大的项目，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他所付出的一切应该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退出竞标，你们的损失非常大吧?廖晓佳沉着地问了一句。 梁子京懊恼地说：那还用问吗?胎死腹中……你说呢? 那你想不想起死回生呢?如果我告诉你还有一线生机的话……
当然想，有吗? 廖晓佳笑了：那为什么不请我出去喝一杯呢? 咖啡厅里音乐软软的，因为是地处云州市经济开发区，白天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谈生意的白领。在角落还有带着手提电脑一杯咖啡坐半天，把这里当作临时办公地点的年轻人。 两个人找了个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来，一人要了一杯咖啡。廖晓佳看看梁子京想了想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退出? 梁子京犹豫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 那么换一种问法，你觉得你们为什么要退出? 这个嘛……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直截了当，你放心，不会被记录在案的。廖晓佳半开玩笑地说。 我很矛盾。因为事情很复杂。你是个搞公安的，应该知道猜测毕竟是猜测，我不可以把猜测的东西当成事实。梁子京明显顾虑重重。 可以这样说，我今天找你不是来叙旧情的。假如通过你的猜测找到问题的症结，又何乐而不为呢?难道你真的想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拼的天下吗?我想你不会的。配合点吧，也许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廖晓佳力图说服他。 梁子京深深地叹了口气：晓佳，不是我不配合你。如果我告诉你我的猜测也好，我的推论也罢，都希望你能理解我。因为我要告诉你那是一个阴谋。或许只是个猜测，但我认为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阴谋。我需要你的承诺。 承诺?为什么? 还用问吗?这其中涉及到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你若是做不到，你不仅从我这里一无所获，从其他的地方也会一无所获的。因为很多人都落入了陷阱。可落入陷阱毕竟只是丢掉一单大生意，而落入法网就是永世不得翻身。你知道其中的利害了吧?梁子京神色肃然地说。 你说的是偷税漏税还是人身威胁?或者是贿赂政府官员……廖晓佳一针见血地问。 梁子京愣住了。 奇怪吧?我知道你所担心的无非是被人抓住了尾巴，受到了要挟对吧?你想，我手里没有金刚钻能来找你吗? 廖晓佳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有许多企业在某些方面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规范行为，偷漏税问题在企业中或多或少都存在。有些企业还专门聘请有关法律人员专门研究政策的漏洞，打擦边球，谓之合理避税。可是其中难免留下隐患，为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了可乘之机。廖晓佳来找梁子京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跃华公司等数家最具有竞争实力的企业，受到要挟已经决定退出竞标，只是还没有向社会公布而已。这就是为什么市委市政府决定让公安机关秘密介入调查的原因之一。很显然，有人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采取了釜底抽薪的做法。然而，这种做法虽然有效但毕竟动作太大了。虽然他们掌握了各家企业的软肋，但是却忽视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一浅显的道理。既然有实力到云州来竞标，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根基和来历，没有谁肯真正去吃哑巴亏，放弃眼前这块诱人的蛋糕。所以，从方方面面汇集来的情况很快便引起了各级领导的注意。那么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呢? 看样子你是手里拿着尚方宝剑来的。老同学，真是对不起……我也是不得已啊。梁子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之间的气氛显得一下子和缓了许多。 能说说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廖晓佳还是直奔主题。因为她知道时间不等人。 相互之间解除了戒备，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容易了。梁子京看着廖晓佳稍微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一件令廖晓佳都感到非常震惊的事情。 知道吗?就在前几天我们老总的儿子被人绑架了。 什么?被人绑架了?我们怎么……廖晓佳感到惊愕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问题的确比想象的严重得多。 梁子京没容廖晓佳继续问下去，连忙解释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是谁绑架了你们老总的儿子吗?既然是被绑架了怎么又没事了呢?你们没有报案?廖晓佳的疑问更多了。 梁子京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撤出的主要原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老总的儿子是在温州老家被绑架的。虽然不到七个小时，却足以让我们老总放弃这次竞标了。想想看，一个身价超过几十个亿的大老板会为区区几个亿的工程拿自己亲生儿子的生命开玩笑吗?你说的什么偷税漏税之类的事情早已过时了，能吓唬谁?我想，不仅仅是我们一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或许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呢。 廖晓佳沉默了。 10 住在医院里的杨天似乎过得非常窝囊，虽说是皮外伤，毕竟是受了惊吓。尽管各有关部门对他遇袭之事进行了严格的消息封锁，但前来探望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不知是什么原因，杨天总是感到人们脸上流露出来的同情多少有些暧昧。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有理由相信很多人希望他一直在医院里住下去，也有理由相信医院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的。特别是他所分管的城建招标会。市里的主要领导来看他时，安慰他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勉强：尽快好起来，有些工作是其他人替代不了的啊…… 其实这两天他几乎一刻都没有消停过，医院都快成办公室了。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走，如果不是老伴儿在那里挡驾，病房里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特别是即将召开的招标会，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这不，刚刚送走了一拨人，病房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云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江成斌的突然来访让他感到很意外。这位刑警出身的公安局副局长和他并不是很熟，过去只是在听某案件的汇报时见过几面，并没有私交。他今天来的名义是，代表市公安局主要领导前来探望。 官场中的客套作为副市长的杨天见得多了，但江成斌的到来不知为什么竟然触动了他内心深处那根敏感的神经…… 江成斌此行的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例行公事般的客套话后，他提到了杨天遇袭的事，并且解释道：虽然这件事情公安机关已经决定尊重领导的意思不立案了，但是，为了领导安全方面的考虑，还是要尽快破案的。他认真地将现场勘查结果向杨天进行了简要的汇报。最让杨天感觉到不舒服的是，他们得出的初步结论竟然是凶手如果不是一个身体瘦弱的男人，就是一个女人。这其中的潜台词很明显…… 你们该不会认为是我自己打了自己一棒子吧?杨天半开玩笑地对江成斌说。 江成斌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杨副市长，您可别多心。我们只是根据科学的鉴定分析的，并没有说就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您要是这样说，我们可是担当不起。市局领导之所以让我亲自来说这件事，一是为了保密，二是为了慎重起见。 江局长，你还是坐下来说吧。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都理解，也愿意配合。是啊，我作为一个老百姓的父母官，在这个城市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别说是你们肩负着维护社会治安的执法机关，就是我本人也有很大的压力。我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更何况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呢?我的意思并
不是说我有着比老百姓更优越的特权，而是在老百姓的眼里，危险、犯罪、安全等等应该是离我们这些人很远。岂不知离开了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大楼，离开了接送的专车，离开了前呼后拥，我们就是普通人一个。所以，你的意思我明白，不立案不等于不破案……杨天正在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一个人的突然闯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从门外气急败坏地闯进来的那个人就是肖刚。 作为城建局局长的肖刚从杨天出事到现在几乎天天都来探望，每次都给他带来一些让他感到非常头痛的消息。 今天，当肖刚黑着脸走进病房那一瞬间，杨天的心里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又出什么事了? 肖刚一屁股坐在了病房的沙发上，就像是没有看到江成斌的存在，面对着杨天毫无顾忌地发起了牢骚：你知道吗?省纪委来人了……我听说市纪检委和反贪局在秘密调查我们。这是干什么?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一方面让你打冲锋，另一方面又在后面打黑枪。既然如此地对我们不信任，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撤了?我是不干了……除非现在能给我一个说法。 杨天毕竟是一个做了多年领导工作的干部，遇事不惊是他的一贯作风。听到肖刚没头没脑一番话，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毫无去意的江成斌一眼，耐着性子听肖刚把话说完。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肖刚：你给我先冷静冷静，不要听风就是雨。纪检委和反贪局在秘密调查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说是在调查我们有什么根据?话说回来，就是调查我们又有什么呢?是你贪污了?还是我受贿了?不是说真金不怕火炼吗?真是的，天下没乱你自己乱了。那点子出息!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招标马上就要开始，这时候来这一套不是明摆着要整我们吗?肖刚的声音显然地低了八度，差不多变成了嘟哝。 肖刚啊……不是我说你，你当领导干部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毛糙?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你想，二十几个亿的城建工程对于发达地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对我们云州来说是一个什么概念?建国以来到现在所有城建工程的总和。别说纪检委反贪局搞什么秘密调查，就是公安机关介入也不足为奇。这段时间围绕着我们发生了多少千奇百怪的事?如果说我的办公室被盗是偶然，那么我现在莫名其妙地被人打闷棍又该怎么解释呢?能说和这次的招标会没有关系吗?你感觉到委屈冤枉，我呢?你问我要说法，谁又能给我一个说法呢?小肖啊……哪碗饭都不是好吃的。杨天的这番话显然不仅仅只是说给肖刚一个人听的。 直到这时，江成斌似乎才找到了一个告辞的机会：杨副市长……您看我们是不是另外找个机会再谈? 杨天似乎并没有想让他离开的意思：没关系的，你听听也好。小肖啊……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江成斌。 我们认识，云州市公安局著名的刑侦专家。成斌，不好意思，你也别笑话，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这年头想做点大事、实事，真的是太难了。被别人误解没什么，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自相残杀。 江成斌对肖刚的话不置可否：我看我还是走吧……别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走出医院的大门，江成斌的心沉甸甸的：引蛇出洞……那条蛇究竟是谁呢? 11 到了在线联络的时间，华宝宝迫不及待地来到了和X过客早就约好用于联系的网吧。连线之后华宝宝迫不及待地询问调查进展情况，X过客并没有直接将调查情况告诉华宝宝，只是告诉他事情正在向着积极的方面发展。公安机关已经围绕“兴城计划”介入调查，并且掌握了非常重要的线索。然而要想弄清事实的真相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他们下一步就是要为公安机关在短时间内破解其中的秘密创造捷径。因为时间不等人，现在离“兴城计划”招标只有短短的六天时间了。如果在此之前不能够掌握重要的突破点，一切后果将无可挽回。X过客传给华宝宝一个名单，让他大张旗鼓地去找名单上所列举的各个单位。不管采取什么样的办法一定要让他们无论如何多留几天，坚持到“兴城计划”招标之后。华宝宝收到名单后不解地问X过客为什么要这样做?X过客告诉他，只要他去弄清他们为什么离开就知道为什么了。华宝宝对X过客总是藏头露尾的做法颇感不满，但仔细想想也觉得没有什么错。既然是秘密调查自然不可能把什么都说得那么透彻。最后，X过客突然向华宝宝问起了宁蓝蓝，这让他感到非常诧异。这个X过客真的是神通广大，连这件事也知道了。他忍不住东张西望了一下，莫非这个人也在时刻监视自己?要不然这件事仅仅只有不超过四人知道，X过客是从哪里得知的?更奇怪的是，X过客居然让他相信宁蓝蓝。华宝宝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宁蓝蓝曾经跟踪过自己，又是李丽的朋友……还有大伯突然约见她……她该不会就是X过客吧?他试探着问X过客：可以像信任你一样信任她吗?X过客非常明确回答：可以。华宝宝又问：那你让我做什么?X过客让他帮助她。华宝宝问为什么?X过客说，她需要我们。 走出网吧，华宝宝的眼前总是飘浮着宁蓝蓝的身影……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想：如果按照X过客的要求去帮助她的话，就必须弄明白今天上午她和大伯究竟谈了什么。去找大伯?他摇摇头，不合适。直接去找她呢?又觉得很唐突。他想到了李丽。 拨通了李丽的手机，他立刻让李丽再把宁蓝蓝约出来，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宁蓝蓝。可是，李丽却对这件事情非常地抵触。华宝宝这才想起来上午大伯要见宁蓝蓝时李丽就很不愿意。他心里暗暗地嘲笑自己：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要想帮助宁蓝蓝怎么可以跳过李丽呢?真笨!他连忙约李丽一起吃晚饭，还要让李丽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 看看天色还早，华宝宝看了一眼手里抄录下来的那份名单，想了想，这些单位大部分都是前来参加“兴城计划”的外省市公司。既然是来参加竞标的怎么有可能在竞标的前夕离开呢?他真弄不明白X过客究竟想干什么?疑问毕竟是疑问，事情还是要做的。他坐着大伯那辆可以用来招摇的车绝尘而去…… 华宝宝在生活中给人的印象属于百分之百的浪荡公子，然而，他的另一面却是极其的认真和有条不紊。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会想方设法，有时甚至是不择手段。所谓：狼有狼道蛇有蛇道。他当然不会按照常规去对X过客为他提供的名单进行查证。到了这时候，他采取的是一种既有效又快捷的老办法――发动起他所有的狐朋狗友同时展开行动，为了保密，他省去了“兴城计划”的核心内容。既然目的仅仅是将那些公司留到招标会之后，就不宜去管那些狐朋狗友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这就是他的做事方式。 现代的通讯方式快捷得让人不可思议。华宝宝刚刚和李丽在约好的饭店坐下来，就陆续接到那些帮他了解情况的哥们儿反馈回来的情况。那些公司的有关人员大多是因为受到了威胁，但也有因受贿而出卖公司的。 还真是奥妙多端啊……华宝宝终于明白X过客为什么要为公安机关的调查
提供捷径。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天，如果要让公安机关一家一家地进行调查，可以说是没有可能。他一边收集着来自方方面面的情况，一边琢磨着怎样让这些公司留下来参与“兴城计划”的竞标。然而，令他大惑不解的是，他得到的最新消息却是，原本打算撤出竞标的这些公司，竟然又在为竞标做准备。这是怎么回事?难道X过客的消息是谬传?当他详细了解之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非正常的情况：这些公司在前一段时间的确是打算撤出竞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其中，他的一个哥们得到了一个最隐秘的消息，竞标只是幌子，陪标才是事实。华宝宝这才真正地感到，自己可能已经触及到了那个阴谋的实质。他想，这个最新情况应该立即让X过客知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顾不上故弄玄虚了，而是就近找了个网吧，把这一情况用早已约定好的办法通知了X过客。 华宝宝和李丽相恋三年，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郑重其事地和李丽谈话。本来他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被牵扯进自己的麻烦事里，事到如今瞒着她的结果就是越来越深的误解，更何况现在他急需李丽的帮助。 李丽只是知道华宝宝遇到了麻烦，却没有想到这麻烦竟然是如此的复杂。和华宝宝完全不同的是她是一个传统而保守的女孩儿，这几年和华宝宝的恋爱让她感到很辛苦，由于华宝宝的不成器，她的父母一直不能够接受他们的这段恋情。她甚至绝望地想，如果华宝宝没有任何改变，自己情愿永远放弃婚姻。今天，当华宝宝对她和盘托出一切的时候，她由衷地感觉到华宝宝现在非常需要自己的帮助。这让她深深地感动了。女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男人表示出对自己的需要更具有征服力。她也坦诚地说出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宁蓝蓝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她认为：宁蓝蓝虽然是她的好朋友，但也是一个野心很大的女人，她的野心使她养成了独断专行的性格。这很危险。李丽这样看。但无论怎样，还是答应把宁蓝蓝约出来。 就好像是早有准备，宁蓝蓝很快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见面华宝宝就笑着对宁蓝蓝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吧?我大伯说不让我们问你们之间的秘密，那么我们之间的秘密也请你保密。 宁蓝蓝笑了：我和李丽是好朋友，你是我好朋友的男朋友，你说，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什么秘密吗? 难道不存在吗?李丽插话说。 没有告诉你，不等于是瞒着你。我和他一样都是爱你的人，想想看，我们两个人谁会愿意你受到伤害?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再说了，你什么时候问过我呀?宁蓝蓝确是伶牙俐齿。 李丽抢白道：现在就不担心我的安全了? 宁蓝蓝沉下脸来，郑重地说：别忘了是你们找我的。 瞧你们这姐妹俩儿……一见面就掐。也不给我个面子……事情重大，还有心思争你高我低?华宝宝连忙出来解围。 三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华宝宝看了看宁蓝蓝，稍稍犹豫了一下：你……你能不能把你和我大伯的那个秘密告诉我们? 为什么?宁蓝蓝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而是反问了一句。 不为什么。有人说你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我们可以帮助你吗?华宝宝边说边观察着宁蓝蓝的表情。 宁蓝蓝很镇静，她想了想：是的，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华宝宝觉得宁蓝蓝的确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没有问是谁说自己需要帮助的，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我需要帮助。这让华宝宝一下子失去了判断能力，难道她……不是X过客?还是…… 别胡思乱想了，我不是X过客。宁蓝蓝忽然间的脱口而出让华宝宝感到尴尬和无地自容。但是，这也就相当明确地告诉他宁蓝蓝即便自己不是X过客也是和X过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是解释一下的好。宁蓝蓝似乎是看透了华宝宝的心思：把是什么使招标大会无法按期进行告诉我，只有你们可以帮助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现在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们：副市长杨天的情人是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商业间谍。 12 当一个女人美丽的面孔突然出现在杨天的面前时，他竟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惧：那是他的宝贝儿…… 那女人竟然穿着洁白的护士服出现在他的病床前，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柔和妩媚依然令人销魂。可不知为什么，他再也感觉不到以往的冲动，剩下的只有挥手让她离开的份了。 老公……我来看看你嘛……女人声音依然是嗲嗲的非常美妙动人。可在杨天听来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你……你不可以到这里来。杨天的声音很小却非常严厉。 我想你，真的非常想……女人的眼睛里饱含热泪，如同受了许多的委屈，叫人又爱又怜，可是，杨天却恨不得马上让这个女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满脑子都是，假如此时此刻有人进来的话，自己就是满身是嘴也难以说得清了。但是，她能够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果然，当那女人眼中的泪水让她变成带雨的梨花般模样时，他听到那女人的嘴里说出另一番滋味的话语：你别担心，不会有人来的。我至少还有半个小时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任何人进来的。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杨天简直要窒息了。 真是的，怎么会出那么可怕的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在咱们家门口把您打了?女人依然泪水盈盈。 出去!我让你出去你听见了吗?杨天怒不可遏地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向她挥着手，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曾经肉欲横流的美丽女人早已变成了令人憎恶的毒蛇猛兽，悔恨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了他的心。 老公啊……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那女人很像一只听话的猫，柔情万种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杨天那张变得铁青的脸。 你是在威胁我吗?杨天脸上的肌肉因气愤和紧张轻轻地抽动着。 看你，怎么不高兴呢?我肚子里可是咱们爱情的结晶啊，你不是早就想让我给你生一个孩子吗?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来看看，因为我担心……你不是因为我自己打自己棍子吧?别生气，你可是男子汉哦……一诺千金……用不了几天就是招标会了，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就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也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你住口!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杨天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女人的话。 女人温柔地笑笑：我先走了……对了，有人让我顺便告诉你，你有办法躲进医院里，他就有办法让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变成陪标的。都是自己人，干嘛要自相残杀呢?还有人让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你必须上班。否则，你应该知道等待着你的将会是什么! 女人退去了，杨天的心就像是寒冬腊月的天，凉透了。 退去了危险和诱惑的房间显得平静而安全。杨天望着天花板不觉一声长叹：男人啊……怎么都是这样，明知道是陷阱偏偏要往下跳。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女人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个馅饼吧? 大概是一年前吧，也是在这个医院里，也是在这个房间，十天的例行住院检查，他除了收获自己的好身体外，还
得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社会上有人把打字员、女护士和女记者称作官场中男人的三大“杀手”。其含义很明显，打字员是机关中最容易也是最多有机会接触到领导干部的女性。女护士则是领导干部住院时最容易收获到的艳遇。而主持人、女记者一类则是更高层面上的“威胁”。总而言之，不幸的是杨天居然也在不知不觉间落了俗套。温柔、美丽、体贴、年轻的女记者，对于杨天来说还算有品位，他记不起那次是因为什么她在这里采访的他。只记得从那天开始自己就好像是活在天堂里。那女人算得上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女人。最让他感觉到难能可贵的是那女人完全是让自己自觉自愿地全身心地爱上了她，起码当时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他从未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龄还会像小伙子那样热烈地恋爱，享受着不用任何付出就可以得到的从灵魂到肉体完完全全的满足。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那么心甘情愿地去为那女人做一切事情，只要是那女人表示出来的任何需求，他都希望自己能够满足她。他觉得这就是爱。是什么时候他感觉到他们的爱情开始变味了?是自己答应帮她拿下五亿工程的那天?还是……总而言之，仿佛在一夜之间，一切都被改变了…… 杨市长……您好点儿了吗?不知什么时候肖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病房里，一声问候竟然把杨天吓了一跳：哦……是你呀，快坐……坐。 您的脸色不好，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肖刚关切地问。 不……我挺好的。从单位来吗?招标会准备得怎么样?没几天了，你要把好关啊!非常时期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问题。 您放心，我会的。只是有些事情……不太好办……肖刚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杨天连忙问。 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但您必须答应我……听了以后别生气。肖刚稍显为难地说。 少卖关子，快说!杨天催促道。 市公安局介入调查了。肖刚说。 这有什么?不是什么新鲜事吧?纪检、反贪局、公安局……是挺全乎的。你害怕了?杨天看着肖刚：想办法把这次公开招标延期或者取消你看怎么样?有些事能做就做，不行可以放弃，千万别为难自己。 这是……您的真实意图吗?就剩几天的时间了，市里会同意我们这么做吗?说心里话，我倒无所谓，领导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肖刚的笑容明显发僵。 唉，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这样子，有人还一定要逼我马上回去上班。还说所有的竞标公司都会变成陪标的……谁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倒好了，咱们就省了不少麻烦。反正在法律上陪标又不犯法，只要人家自己愿意，只要不是我们有意操控的，即便没有一个中标的，谁又能奈我何?能奈我何!我还就不信了，想怎么样呢?无非就是乌纱帽不要了吧!杨天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颇有些悲壮，也让肖刚这唯一的听众目瞪口呆。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杨市长……我先走了。肖刚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些打算撤标的公司又都决定不走了，我觉得很不正常，认为有必要来告诉您。有事给我打电话吧……肖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杨天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仰天长叹：老天爷……老天爷…… 13 两天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很短，对于廖晓佳来说更成了转眼之间。这样说或许是有些夸张，面对着一个个难解之谜，又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这些谜破解掉，时间的概念就成了一种奢侈。深入虎穴的她还不知道虎穴在哪里，就差点儿被虎吃掉。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从梁子京那里她几乎已经接触到了问题的实质，可是，还没等她想好从什么方面入手，就从江成斌那里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市里领导决定，让公安机关暂时退出调查。这有点像开玩笑，上级领导机关做出的决定竟然可以出尔反尔，这让廖晓佳感到难以理解。而唯一的解释却是，排除一切对城建招标会的干扰。因为，仿佛在一夜之间，所有打算退出竞标的公司全都重新将标书送到了招标办公室。这样一来，似乎一切不正常的现象突然又变成了正常。只是这样的正常却不由让人感到疑惑。 负责引蛇出洞的江成斌似乎也没有多少战果。然而，当他们两个人重新坐到一起将所有的现象联系起来之后，竟然意外得到了收获。 我们可以坐等结案了?廖晓佳有些无奈地问江成斌。 结案?悬案还差不多。江成斌神秘地眨眨眼睛。怎么你还不明白吗?市里既然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杨副市长……你应该熟悉他的为人，他应该不算个坏官…… 干什么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他和我父亲的关系的确不错。我熟悉他的为人，但你更应该熟悉我的为人。公私分明，这是你教我的。你想说什么，尽管说，这点组织原则我还是有的。廖晓佳听出了江成斌的弦外之音。 有一个事实是毋庸置疑的……江成斌犹豫了片刻：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杨天遇袭是一起假案。我们秘密地调取了他的全部检查结果，结合现场勘查报告，经专家鉴定，是自残……也就是说，所谓的凶手是他自己。 啊?!廖晓佳听了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原来是这样。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这么大的事……看样子组织上对我也不信任了…… 你别误会，回避措施而已……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其实我告诉过你……你去深入虎穴，我去引蛇出洞……你没听出来，我很抱歉，也请你理解。江成斌解释道。 没关系，以工作为重。既然现在告诉我了，就说明我没有回避的必要了对吧?现在可以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制造这么一起假案了吗?廖晓佳嘴上说没关系，可心里却难过极了。只是现在她没有时间难过，她急于知道的是江成斌的下文。 我认为很简单，他是在躲避。躲避什么呢?就是我们锁定的焦点，招标会。声明一点：这是个人意见。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招标会虽然属于他分管，但是拿主体意见的不是他个人，而是组织。这就是为什么想不通的原因。你想想看，如果把322案件结合进来，不难看出他的这个目的。江成斌并不在意廖晓佳的感受，继续谈着自己的看法。 之前我们并没有掌握招标会的任何情况，把侦查目标转到城建局也是后来的事情。自己袭击自己，然后躲进医院里……有必要这么做吗? 当然有必要，假如他从内心抵制这个项目，假如抵制又不能公开……假如因为利益的原因他想把这个项目送给某一个公司，但自己又不愿意承担这个名声。假如上层或者上上层示意他让某公司中标，而他明知这个公司资格不够却又不能硬顶…… 假如有一种势力强迫他不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而他又没有能力反抗，或者被人设计要挟了……廖晓佳顺着江成斌的话头说了下去。 江成斌的“假如”使廖晓佳想到了梁子京老板家里发生的恐吓性绑架。她想：杨天身上或许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否则，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怎么会干出自己袭击自己的蠢事? 你说的很有道理，就连城建局长肖刚都有可能遇上了很大的麻烦。江成斌
向廖晓佳讲述了他到医院去看杨天的经过。 你不觉得要出大事了吗?廖晓佳问道。 我知道。那些有实力的公司之所以留下来，这说明招标会如期进行。可是有消息说他们留下来的唯一目的是为了陪标。 廖晓佳眨眨眼睛盯着江成斌，等着他说下去。 江成斌在介绍情况之前声明这些情况不完全准确，有的只是一种推断……这是一起多种势力相互冲撞又相互纠结的特殊案件。自从二十个亿的城建项目被列入了计划，云州市就成了各种势力进行较量的战场。外来的和本地的各家公司展开了前所未有的较量，以至于市委和市政府的领导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随着招投标的日期临近，这种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就更加明显地显现出来。分管城建的副市长杨天，被最具竞争能力的一家大公司派出的商业间谍抓住了把柄，并从此受制于这家大公司。大概是为了摆脱这一切，才有了322案件。由于322案件的出现，二十个亿的招投标被揭开幕布摆到了阳光之下。这样一来暗斗变成了明争，本来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摆脱自己受人挟制的命运，谁知道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片哗然的舆论中杨天非但没有摆脱反而使自己的处境非常艰难和尴尬。纪检和反贪局的秘密介入已经使他非常被动，随之发生的各家公司纷纷撤标越发地使他感到自身难保。因此就有了“遇袭”事件。或许杨天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躲开招标大会，然而，警方的秘密调查可以说是为这件事情放了一把火。其结果，根据所掌握的情况，各家公司虽然不再撤标，却又传出了“陪标”的说法。真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别说是杨天，就是再有本事的人恐怕也承受不起了。 廖晓佳虽然是一个老刑警，听了之后也感到震惊：你说的那家大公司……不会是……跃华…… 真聪明，如果现在告诉你，你的老同学涉黑……你会相信吗?江成斌一针见血地问。 廖晓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么说你把我也利用了对吧?是对我的考验?名单是你给我的，为什么? 你这个人的缺点就是太计较，现在这时候我们要认真完成上级领导交给我们的秘密使命。江成斌严肃地说。 秘密使命? 对，确保这次招标大会顺利……取消。 什么? 14 华生兄弟：兴城计划就要被取消了，你知道吗? X过客：知道。 华生兄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X过客：该做的都做了，静观其变就可以。 华生兄弟：我现在可以向你提个问题吗? X过客：可以，只要是能够告诉你的。 华生兄弟：你是宁蓝蓝吗? X过客：不是。我怎么会是宁蓝蓝?告诉你不要瞎猜了，还是那句话，我们是网络朋友。这样不好吗?我帮你澄清了自己，你也帮助我赢得了这次战斗。 华生兄弟：战斗?我们打胜了吗? X过客：是的。没有硝烟的战斗有时候比真正的战斗更加艰辛也更加惨烈。 华生兄弟：冒昧地问一句，那个被人用于性贿赂的女人是不是被你放走的?有一点我很疑惑，因为这件事宁蓝蓝告诉我之后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是你让我帮助她的，而她也告诉我们，你告诉她我们可以帮助她。 X过客：既然以华生自诩，并且和我搞了这么多年的模拟探案，如果是你，你会让我帮助她，然后再把她告诉你的秘密透露出去吗? 华生兄弟：为什么不呢?假如她不肯告诉你，而我却具有她能够告诉我的重要原因呢? X过客：你是在兴师问罪? 华生兄弟：不，只是好奇而已。本来我只是想把自己的事情搞明白，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地卷入了这件足以惊天动地的大事当中。如今回想起来，好像一切都是你安排了一样。每一步你都是那样的料事如神。如果不是你事先知道，应该就是当事人之一。 X过客：非也。别忘了，我们认识五六年了。我就是再能掐会算、料事如神，也不会想到发生在如今的事情。 华生兄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就在我的身边。对吗? X过客：网络让我们离得很近，也让我们离得很远。朋友，怀疑不利于友谊。 华生兄弟：不是怀疑我们之间友谊。只求你告诉我，你是一个设置陷阱的捕蛇者吗? X过客：如果我说我是一个解救者，你相信吗? 华生兄弟：你是说你解救了我。 X过客：就算是吧…… 廖晓佳走进江成斌的办公室时，看到江成斌拿着一长串的打印纸在看。抬头看见廖晓佳，他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听说过X过客吗? 那是我父亲的网名。廖晓佳答道。怎么?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她好奇地问。 廖晓佳的脱口而出让江成斌吃了一惊，看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叫我什么事?廖晓佳敏感地看着江成斌手里的打印纸。 江成斌不好说什么，默默地把打印纸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电视新闻中正在播出着一则消息：云州市公安机关昨天打掉了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这个犯罪团伙涉及到的人员直接参与和干扰了即将进行的云州市城建工程公开招标大会。犯罪团伙的主犯已经落网，由于该犯罪团伙的破坏活动，副市长杨天被这个犯罪团伙袭击致伤，致使招标大会无法按期进行…… 廖杰对着电视叹了口气：好在没有造成什么可怕的恶果，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的社会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造就一个人，也能够以同样快的速度毁掉一个人。 爸，是你吗?是你在操控这件事吗?廖晓佳站在父亲的身后问。 廖杰头也没回：谁说的? X过客……那是我给你起的网名…… 有什么不对的吗?X过客毕竟是帮了你们的忙。 是帮了杨天的忙吧?爸爸，这事真的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廖晓佳心情沉重地问父亲。 什么叫不了了之?毁人容易帮人难，只要不危及到国家利益，网开一面又何妨?再说了，他还有什么事吗?如果你们有证据，不必顾及我的面子。廖杰的神情十分凝重。 廖晓佳语塞了。是啊……什么才能算是证据呢?包养情妇?制造假案?毁掉招标大会?林林总总的是非说一天也说不完，可是…… 父亲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晓佳啊……在大局面前，什么是最重要的啊?要知道杨天有些做法并不是孤立的，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他做出了牺牲。 牺牲?这样的牺牲是不是太可笑了? 你知道什么?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政治上还是如此的不成熟。想想看，如果不是政治上的需要，杨天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您是说，他的所有做法都是上层领导默许的?包括生活腐化?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已经烂根上了? 丫头，我看你是越说越来劲儿了。二十亿的城建工程……算一算全市一年的税收你就会明白的。放颗卫星容易，收回来就难了…… 您是说……这么说华叔叔也有份?或者云州市的领导层……廖晓佳终于真的明白了。 我没说，我只是个早就离开政坛的闲人，凭借老经验给你指点指点，免得你出去乱讲。心里有数免得吃亏。记得这件事刚开始的时候我就提醒你，可以大胆去想。赵峰不是也同意我的意见吗?当时我以为你懂了，谁知道……还是太嫩了。好好历练历练吧…… 瞧你们爷俩儿，说话跟打架一样。他爸，快去给你的花浇水吧，有点蔫了。廖晓佳母亲催道。 好，我去瞧瞧……廖杰站起来。 是什么花，还要我爸亲自浇水?廖晓佳好奇地问。 猪笼草…… 补记：被推迟的招标会至今还没有消息。副市长杨天一个月后去南方休假，不久便退居二线。肖刚接任了副市长，不久出人意料地和宁蓝蓝结婚。江成斌、廖晓佳在扫黑行动中受到表彰，322案件被撤销。华宝宝和X过客依然是朋友，常常在网上继续他们的侦探游戏。云州市经济发展，社会治安稳定。 发稿编辑 陈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