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的扬弃与共产主义
—读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11周可.}
摘要: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通过对经济学的哲学批判,提出
了“异化劳动”的概念,并把人的自由的有愈识的活动视为人的类本质,认为共产主义
是通过异化的扬弃所实现的人的类本质的复归.本文按照手稿文本内容的编排顺
序,逐条解读马克思的这一论证,认为马克思确认了私有财产条件下人的全面异化状
态,并强调用人的实践力量来实现共产主义,进而把人类历史理解为不断自我否定的
发展过程。
关桩词:异化;扬弃;类本质,实践,共产主义
共产主义理论是马克思哲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在其思想发展过程中
逐步形成自己的共产主义理论,这尤其体现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神圣家
族》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三本著作中.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提出
了“异化劳动”的概念,并在吸收黑格尔辩证法中的积极因素的基础上,第一次完整地
论证了共产主义的必然性.
一、问题的提出
自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文本在1927年首次公诸于世以来,各国学者
在解读文本和阐释手稿思想方面出现了巨大的差异。但即使是在不同的解读模式
下,人们对手稿中关于共产主义的论述也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即认为马克思根据人本
主义的哲学逻辑论证了共产主义的必然性。
通过文本的解读,人们注意到了手稿中的《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部分对共产主
义的详细论述,并对此作了大t的门释,间时从手稿的《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
学的批判》中解读出马克思对燕格尔拼证法的扬弃,甚至认为“手稿的最后一章是专门分析批判黑格尔哲学的”¹。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1927年首次出版于《马克思恩格斯文库》俄文版第三
卷中,但是这次发表的内容并不完整,标题也不正确,被称为《
作》,当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1954年苏共中央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对搜集
到的原稿作了核对审订与改写,这才有了1956年俄文版全集中的《1844年经济学哲
学手稿》,它是到目前为止最为完善的版本。
手稿是在马克思逝世之后人们根据原稿的部分内容整理而成的,原稿的大部分
内容已经遗失,而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大多数版本都是编者根据内容之间的逻辑关系
整理而成的.这些都给我们对手稿文本进行完整解读造成了困难。可喜的是,198。
年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2)第一部分第2卷中编人了手稿的原始文本。如
果我们从第三笔记的原初文本º即马克思创作时的思想轨迹出发,便会发现马克思
对共产主义的论述贯穿于整个第三笔记,而不是
仅见于后来被编者命名为《私有财产
和共产主义》的部分。在原稿中,马克思用数字序号将第三笔记分成了七小节,囊括
了《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和《私有财产和需
要》三部分内容.虽然各部分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它们都涉及对共产主义的论证.
因此,笔者认为,有必要回到马克思写作时的原初语境中,循着手稿中的论证逻辑,完
整理解手稿中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
二、笔记一:从经济学话语到哲学话语
异化劳动作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最重要的概念,是在手稿的第一笔记
中提出来的.在第一笔记的第一部分,马克思摘录并分析了斯密等人的国民经济学
著作,用国民经济学的话语揭示了理论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主要表现为劳动作为价值
的源泉与工人遭受剥削的真实境遇之间的对立.国民经济学把这种对立视为既定的
事实与规律加以肯定,而马克思则从这一点开始了对资产阶级经济学说的哲学批判.
“国民经济学把无产者即既无资本又无地租,全靠劳动而且是片面的、抽象的劳动为
生的人,仅仅当作工人来考察”»,这种考察视角只注意到了工人尤其是在工厂中劳
作的工人的存在,并且把人仅仅当作工人来看待,将人抽象化与片面化,实际上抹煞
了人的个性,将人非人化了.
¹杨适:《马克思《经济学一哲学手稿》述评》,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17页。
º第三笔记原初文本结构示愈图可见于张一兵:《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江苏人民出版社2。。3年版,第214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年版,第14页。
嗓妻涎:姗几奚鼓扮一执_公一从扮旅灌瑙黔在笔记的第二部分,马克思仍然从当前的经济事实出发,指出工人与自己所生产
的财富之间存在着对立,他生产的越多,自己的生活反而越贫困。这也是国民经济学
所承认的现实.然而,“在国民经济学假定的状况中,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
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¹.马
克思在此沿用了黑格尔的术语,把劳动产品理解为劳动的对象化或现实化。然而,马
克思认为,这种现实化并不等同于国民经济学所描述的现实.在工人的劳动中,产品
作为劳动对象化或现实化的结果本应属于作为主体的工人,但在国民经济学描述的
现实中劳动产品并不属于工人,反而与工人对立.因此,“工人对自己的劳动的产品
的关系就是对一个异己的对象的关系.”º对这种关系的进一步剖析表明,“工人在他
的产品中的外化,不仅意味他的劳动成为对象,成为外部的存在,而且愈味着他的劳
动作为一种
与他相异的东西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并成为同他对立的独立力
盈,意味着他给予对象的生命是作为敌对的和相异的东西同他对立。”»这种关系表
现为劳动产品起初是独立于工人之外的存在,进而是与工人相异的东西,最后成为一
种与之对立的敌对力量。
以上构成了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第一个规定,即物的异化。马克思从对国民经
济学的批判中得出这一结论,但这种批判是站在国民经济学之外的哲学立场上进行
的,它使得第一笔记呈现出多重话语的交织,而其主线便是“一个穿透资产阶级经济
现象批判的人本主义现象学”¼。由此出发,马克思还论述了异化劳动的其他三个规
定:人与自身活动相异化、人与类本质相异化以及人与人相异化.
在人的本质问题上,马克思继承了西方的人本主义传统,尤其是他对人的类本质
的规定受到了费尔巴哈的影响.费尔巴哈认为“类”是一个抽象的普遍概念。他说:
“在人里面形成类,即形成本来的人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就是理性、意志、心.”½
他强调的“心”并非抽象的思维,而是指人的感情、感觉以及肉体的存在。马克思认为
“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¾。人不仅能
够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活动,还能够通过实践改造自然,创造属于自己的对象世界。与
动物的片面生产不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人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还能
¹
º
»
¼
页。
½
28页。
¾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Zco。年版,第52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52页.
马竟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2~53页。
张一兵:《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江苏人民出版社2。。3年版,第224
费尔巴哈:《基怪教的本质》,《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三联书店1959年版,第2?~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拳乎摘),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57页.
护长家几焦黔;U渤加
一
诀够按照美的规律进行生产.可见,人不仅在自己的生命活动中体会到自由,还通过自
己有意识的活动去创造这样的自由。
马克思不仅关注现实中工人的悲协处境,还深人剖析了这一现象的本质,从哲学
角度阐发了人的类本质概念.甚至可以说,在整个第一笔记的文本中,马克思是站在
人本主义的立场上揭示国民经济学的矛盾的。商马克思在第三笔记中对共产主义所
作的思考便是从这一人本主义逻辑开始的.
三、笔记三:从异化的扬弃到共产主义
手稿的第二笔记仅残存四页,主要说明了私有财产的关系即劳动、资本以及二者
的关系。第三笔记是对第
二笔记的三个补充,在第三个补充中马克思比较系统地论
述了自己的共产主义观点。这一部分在原稿中被细分为七小节,下面我们逐条解读
这七小节内容。
(1)第一和第二小节批判了当时流行的共产主义思潮。第一小节主要论述了一
种原始的粗随的共产主义,它把物质的占有当作人类存在的唯一目的,提出了平均主
义的主张.马克思认为这种共产主义没有摆脱私有财产的关系,“只不过是私有财产
的彻底表现,私有财产就是这种否定。”¹由于没有真正把握私有财产的本质,这种粗
陋的共产主义并没有超越国民经济学,只是在私有财产关系的规定中空谈社会革命.
第二小节的论述很简短,是对当时出现的另一类共产主义学说的批驳.这种学
说主张废除或消灭国家来实现共产主义,马克思对此没有详加评论,只是指出这一学
说虽然把共产主义理解为人的复归,但并没有认识到私有财产的积极惫义,因而仍受
到了私有财产的束缚.
(2)第三小节一开始,马克思提出了自己的共产主义观点:“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
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
因此,它是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
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人
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
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
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º与粗陋的共
产主义观点不同,马克思将私有财产理解为人的自我异化,认为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
产的“积极的扬弃”。在第一和第二笔记中马克思已经指出,私有财产的历史运动消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9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1页.
¹º
毯黔娜盔聚舀朗鉴盆沼戈井谕纽骊属胜羡流亩派当泞灭了封建地产在政治、经济乃至文化方面的统治,创造了丰富的财富,为扬弃自身创
造了条件.因此,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只能是建立在以往社会财富基础之上的人
的类本质的复归。’
马克思认为,私有制下人的异化不仅存在于生产领域中,同样也存在于宗教、家
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领域。国民经济学只考察作为工人的人的现实,而经
济的异化只不过是人的生命活动异化的一个方面,在其他领域中的人同样受到生产
的异化规律的支配.因此,异化的真正扬弃依赖于人的类本质的全面复归,而不仅仅
是在宗教等意
识领域扬弃异化。
人的生命活动本质上是一种对象化的活动,人的本质力童通过实践作用于自然
界,生产出了人的社会以及“作为人的人”。马克思在第一小节批判公妻制时指出:
“人对自然的关系就是人对自己的关系,正像人对人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对自然的关
系,就是他对自己的自然的规定。”¹自然界作为“人的无机的身体”º,是人类理论领
域与实践领域的活动对象。但是,“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
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
的人的存在基础,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社会”并非抽象的东西,而是积极地
扬弃了私有财产的前提下的现实.自然界只有在“社会”中才能够既是人的活动对
象,又是人们相互联系的纽带;人只有作为“社会”的人才能够全面地占有自然,才能
够真正地在生命活动中体现出人的类本质.因此,“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
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
主义.”¼在这个意义上,共产主义才真正实现了历史之谜的解答.
(3)在第四小节,马克思继续批判了私有财产条件下人的异化状态.私有财产中
劳动与资本的对立关系,使人只有在片面地占有或拥有对象时才意识到对象是属于
自己的.“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这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
替.”½因此,要积极地消灭私有制,使“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
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¾.马克思认为感官能力同样体现了人的本质力t。
一方面,通过感官的作用,对象具有了属人的特性,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另一
方面,人的感官的能力是人感受对象的限度,只有社会的人才发展了全部感官的丰富
性,才能全面地感受对象.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摘卜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80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6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挤,,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3页.
¼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乎偏李,人离出版社2000年版.第83页.
½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摘万.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5页.
¾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拳乎摘令,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85页.同时,马克思又一次提到了私有财产的进步意义。“已经生成的社会,创造着具
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的、全面而探刻的感觉的人作为
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¹但是,“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人人的生
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º.那么,如何实现人的解
放呢?马克思认
为,“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t,才是可
能的;因此,这种对立的解决绝对不只是认识的任务,而是现实生活的任务,而哲学未
能解决这个任务,正是因为哲学把这仅仅看作理论的任务.”»
马克思在《
派,指出他们没有离开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基础,只是用哲学批判德国的现实,但“批判
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t只能物质力t来摧毁”¼.这是马克思批
判黑格尔法哲学及其后继者所得出的结论。在马克思看来,批判的哲学本身就应该
受到批判,而对现实的批判离不开现实的斗争。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
克思认识到了私有财产的历史运动所造就的工业与自然科学的强大力量,甚至将人
类解放的希望寄托于工业与自然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以此来解决理论的对立,完成对
现实的批判。
(4)在第五小节中,马克思认为,“对于社会主义的人来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
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½。劳动是人类
的对象性活动,也是体现人的类本质的活动。一方面,在劳动中,自然界被改造成为
人化的自然;另一方面,人通过劳动而自我产生和自我创造,劳动确证了人的类本质,
也创造了人的社会。因此,人类的全部历史便是人类在改造自然界的劳动中.自我异
化、最终又扬弃异化而实现自我解放的过程.
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是“从把人和自然界看做本质这种理论上和实践上的感性
意识开始的”,“是人的不再以宗教的扬弃为中介的积极的自我意识”¾。这种感性意
识与自我惫识不是黑格尔所理解的抽象思维,也不是费尔巴哈所说的扬弃了宗教异·
化后的人的本质,而是首先把人理解为一种自然存在物.它同时认为在社会主义中
人通过作用于自然界的对象性活动直接实现了人的类本质,不再把扬弃异化作为自
我实现的中介.因此,对于社会主义而言,共产主义不再是现实生活的中介,而只是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年版,第88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9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8页。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9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2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2页.
¹º»¼½¾“人的解放和复原的一个现实的、对下一段发展来说是必然的环节”¹。
(5)第六小节是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批判.马克思首先
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的哲
学观点,认为他们在方法上并没有超出黑格尔哲学。其次,马克思指出了费尔巴哈哲
学的进步意义,逐一列举了费尔巴哈对黑格尔的批判意见.但马克思从《精神现象
学》中发现了黑格尔哲学中的积极因素,具体表现为:
首先,虽然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把从现实中抽象出来的思维当成了人的真正本质,
并把全部历史运动视为这一抽象思维的否定之否定过程,但黑格尔“为历史的运动找
到抽象的、逻辑的、思辨的表达,这种历史还不是作为一个当作前提的主体的人的现
实历史,而只是人的产生的活动、人的形成的历史。”º这种思辨的历史观披上了抽象
的形式,但强调了人类的自我能动方面,真实地反映了人类在历史运动中自我创造、
自我肯定的本质.也正是基于这一点,马克思后来在《关于费尔巴哈提纲》第一条中
指出,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人的能动的方面.
其次,“黑格尔把人的自我生产着做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非对象化,看作外化
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可见,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
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在燕格尔着来,抽象思维并不停留在自身中.它要
外化,要对象化,于是便有了自然界.但黑格尔认为,自然界只是具有自然形式的抽
象范璐和概念,是外在于精神的东西,是精神自己的丧失和异化,所以精神并不满足
于停留在自然界,它必然要扬弃这种异化而复归于自身。在这一过程中,劳动是“人
在外化范围之内的或者作为外化的人的自为的生成”¼。人在劳动中与自身相异化,
而通过劳动人最终又实现了对异化的场弃.通过自我否定实现对异化的扬弃和人的
本质的复归,这是黑格尔辩证法中所包含的事物的创造原则。
马克思还指出了黑格尔的错误:黑格尔在抽象思维的范围内理解异化,并把对象
化与异化等同.“全部外化历史和外化的全部消除,不过是抽象的、绝对思维的生产
史,即逻辑的思辨的思维的生产史.”0照格尔在意识领域抽象地理解人的现实存在,
把观念的异化当作现实的异化,并没有认识到现实的异化就是人的本质的异化。这
充分攀尽了黑格尔哲学的唯心主义本质.黑格尔认为,“不是人的本质以非人的方式
同自身对立的对象化,而是人的本质以不同于抽象思维的方式并且同抽象思维对立
的对象化,被当作异化的被设定的和应该扬弃的东西。”¾在黑格尔那里,异化不过是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3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97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101页.
¼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1页.
½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偏》,人民出版杜2000年版,第”页.
¾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摘》,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页.
黝瞬撇麟撇耀糊滁鳅爵锄泰耀翻脚甲日暇嘴哪哪黔庶协珊易粼腻嘟淤嫩汉瓶葬从翩釉扔味八人的抽象本质即自我惫识自身客观化为不同于并且对立于抽象思维的东西,扬弃异
化就是扬弃对象化,回归到抽象思维本身.因此,黑格尔虽然同意国民经济学的祝
点,将劳动看作人的本质,但他只承认抽象的精神劳动,并没有认识到现实生活中的
劳动以及人在现实劳动中与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的现实.
相反,马克思认为,“当现实的、肉体的、站在坚实的呈圆形的地球上呼出和吸人
一切自然力的人通过自己的外化把自己现实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设定为异己的对
象时,设定并不是主体,它是对象性的本质力t的主体性,因此这些本质力t的活动
也必须是对象性的活动。”¹人设定对象不是因为人作为主体的主观性,而是因为主
体本身首先就是自然存在物,他才有可能以对象性的活动设定对象.因此,人的对象
化活动不是纯逻辑的思维活动,而是客观实在的人对自然界进行的能动改造活动。
在此,马克思批判了黑格尔辩证法,吸收了其中的积极因素,同时从现实的人的
对象性活动出发,认为“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唯
物主义,同时又是把这二者结合起来的真理”。º这里所说的“唯心主义”是指黑格尔
的概念辩证法,而“唯物主义”则是指英法唯物主义的经验原则。马克思所肯定的是
对象性的客观活动即劳动,并在此基础上将人类历史理解为人类通过劳动而自我异
化并最终扬弃异化的发展过程。
(6)第七小节从资本丰义社会现实出发说明了全面的经济异化。在手稿的原初
文本中,第七小节被分作两部分,排在第六小节的前后,其中,第一部分论述了人的孺
要,第二部分论述了分工与交换。在逻辑编排版中,前者被命名为《私有财产与豁要》
和“增补”部分,后者则作为“片断”被命名为《分工》与《货币》.
第七小节的第一部分延续了第四小节对人的全面播要的论述,批判了私有
财产条件下被异化的人的摇要.马克思认为,在私有制条件下,“对货币的浦要
是国民经济学所产生的真正盆要,并且是它所产生的唯一需要。”»人的摇要被
简单地抽象为货币的数t,工人变得越来越贫穷,也越来越受货币的支配.国民
经济学认为,工人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肉体生活。对于工人而言,“国民经济学
家把你从你的生命和人性中夺去的一切,全用货币和财富补偿
给你。”¼因此,工
人没必要拥有任何属人的孺要.诸如买书、上剧院之类,对于工人而言都是奢侈
与浪费.这是国民经济学所标榜的道德.而当工人们为生活所迫出卖自己的肉
体时,国民经济学却认为卖淫之类的问题属于道德与宗教领域,但是道德与宗教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5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0页。
¼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123页.
鑫华熬澳滋瀑瘾痣赣蘸撇i毅并不能解决人的生活困难.
马克思认为,问题的实质在于“每一个领域都是人的一种特定的异化,每一个领
域都把异化的本质活动的特殊范围固定下来,并且每一个领域都同另一种异化保持
着异化的关系.”¹在私有制条件下,人的本质的异化表现为人的需要的丰畜性被极
大地简单化和抽象化,每一个领域都体现了人的一种需要,但都只是一种片面的虚假
的播要.每一个领域都规定了特殊范围内的人类活动,这一活动不仅与人的本质活
动相异化,而且也与其他领域内的活动相异化.因此,从人的裕要的丰富性出发,马
克思再一次认为异化并不是简单的经济异化,而是体现在人类活动各领域的人的本
质的全面异化。
在“增补”部分,马克思提到了两种不同形式的共产主义行动.“既然人的生命的
现实的异化仍在发生,而且人们越惫识到它是异化,它就越成为更大的异化;所以,它
只有付诸实行的共产主义才能完成.要扬弃私有财产的思想,有思想上的共产主义
就完全够了.而要扬弃现实的私有财产,则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º共产主
义的实现不仅要消除人们意识中的私有财产观念,还要通过现实的行动消除作为惫
识根源的现实的私有财产。马克思进而指出,“历史将会带来这种共产主义行动,而
我们在思想中已经认识到的那正在进行自我扬弃的运动,在现实中将经历一个极其
艰难而没长的过程.但是,我们必须把我们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历史运动的局限
性和目的,把意识到超越历史运动看作是现实的进步。”»历史的发展将会通过一段
艰难漫长的过程实现那种现实的共产主义,但对于整个历史运动过程而言,共产主义
只是其中的一个必然环节,而绝非人类发展的最终目标.
四、小结
以上我们简单梳理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共产主义的论证。笔者认
为,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在对国民经济学进行哲学批判的基础上
所理解的共产主义,是指扬弃私有制条件下人在各个领域的异化,最终实现人的类
本
质的复归和人的自我解放.在此,马克思对异化与对异化的扬弃的理解包含以下要
点:
(l)马克思从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中得出了异化劳动概念,但他强调私有制条件
下人的异化状态不只限于经济领域,并且从人的全面需要出发揭示了私有制下人在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5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8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8页.
泛轰嘟挑{挑少i泳雳枷侃巍琳不同领域中的全面异化.这与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界定为人的类本质的全面复归是一
致的,也说明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概念是一个哲学概念,而不仅仅只是对资本主义现实
的抗议.
(2)异化的扬弃以及共产主义的实现离不开人的实践.马克思揭示了育年黑格
尔派的缺陷,强调必须用实践的方式解决理论与现实之间的矛盾,通过消灭现实的私
有财产关系来实现共产主义.
(3)在手稿中马克思认为扬弃异化的结果便是共产主次的实现,但马克思将人类
历史视为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认为共产主义作为人类历史发展过程的一个环节必
然会被历史的进一步发展所扬弃。它表明,马克思彻底地贯彻了否定之否定的辩证
法,将人类历史视为一个永无止境的发展过程.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哲学学院)
异化的扬弃与共产主义
—读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11周可.}
摘要: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通过对经济学的哲学批判,提出
了“异化劳动”的概念,并把人的自由的有愈识的活动视为人的类本质,认为共产主义
是通过异化的扬弃所实现的人的类本质的复归.本文按照手稿文本内容的编排顺
序,逐条解读马克思的这一论证,认为马克思确认了私有财产条件下人的全面异化状
态,并强调用人的实践力量来实现共产主义,进而把人类历史理解为不断自我否定的
发展过程。
关桩词:异化;扬弃;类本质,实践,共产主义
共产主义理论是马克思哲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在其思想发展过程中
逐步形成自己的共产主义理论,这尤其体现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神圣家
族》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三本著作中.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提出
了“异化劳动”的概念,并在吸收黑格尔辩证法中的积极因素的基础上,第一次完整地
论证了共产主义的必然性.
一、问题的提出
自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文本在1927年首次公诸于世以来,各国学者
在解读文本和阐释手稿思想方面出现了巨大的差异。但即使是在不同的解读模式
下,人们对手稿中关于共产主义的论述也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即认为马克思根据人本
主义的哲学逻辑论证了共产主义的必然性。
通过文本的解读,人们注意到了手稿中的《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部分对共产主
义的详细论述,并对此作了大t的门释,间时从手稿的《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
学的批判》中解读出马克思对燕格尔拼证法的扬弃,甚至认为“手稿的最后一章是专门分析批判黑格尔哲学的”¹。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1927年首次出版于《马克思恩格斯文库》俄文版第三
卷中,但是这次发表的内容并不完整,标题也不正确,被称为《
作》,当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1954年苏共中央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对搜集
到的原稿作了核对审订与改写,这才有了1956年俄文版全集中的《1844年经济学哲
学手稿》,它是到目前为止最为完善的版本。
手稿是在马克思逝世之后人们根据原稿的部分内容整理而成的,原稿的大部分
内容已经遗失,而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大多数版本都是编者根据内容之间的逻辑关系
整理而成的.这些都给我们对手稿文本进行完整解读造成了困难。可喜的是,198。
年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EGA2)第一部分第2卷中编人了手稿的原始文本。如
果我们从第三笔记的原初文本º即马克思创作时的思想轨迹出发,便会发现马克思
对共产主义的论述贯穿于整个第三笔记,而不是
仅见于后来被编者命名为《私有财产
和共产主义》的部分。在原稿中,马克思用数字序号将第三笔记分成了七小节,囊括
了《私有财产和共产主义》、《对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整个哲学的批判》和《私有财产和需
要》三部分内容.虽然各部分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它们都涉及对共产主义的论证.
因此,笔者认为,有必要回到马克思写作时的原初语境中,循着手稿中的论证逻辑,完
整理解手稿中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
二、笔记一:从经济学话语到哲学话语
异化劳动作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最重要的概念,是在手稿的第一笔记
中提出来的.在第一笔记的第一部分,马克思摘录并分析了斯密等人的国民经济学
著作,用国民经济学的话语揭示了理论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主要表现为劳动作为价值
的源泉与工人遭受剥削的真实境遇之间的对立.国民经济学把这种对立视为既定的
事实与规律加以肯定,而马克思则从这一点开始了对资产阶级经济学说的哲学批判.
“国民经济学把无产者即既无资本又无地租,全靠劳动而且是片面的、抽象的劳动为
生的人,仅仅当作工人来考察”»,这种考察视角只注意到了工人尤其是在工厂中劳
作的工人的存在,并且把人仅仅当作工人来看待,将人抽象化与片面化,实际上抹煞
了人的个性,将人非人化了.
¹杨适:《马克思《经济学一哲学手稿》述评》,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17页。
º第三笔记原初文本结构示愈图可见于张一兵:《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江苏人民出版社2。。3年版,第214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年版,第14页。
嗓妻涎:姗几奚鼓扮一执_公一从扮旅灌瑙黔在笔记的第二部分,马克思仍然从当前的经济事实出发,指出工人与自己所生产
的财富之间存在着对立,他生产的越多,自己的生活反而越贫困。这也是国民经济学
所承认的现实.然而,“在国民经济学假定的状况中,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
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¹.马
克思在此沿用了黑格尔的术语,把劳动产品理解为劳动的对象化或现实化。然而,马
克思认为,这种现实化并不等同于国民经济学所描述的现实.在工人的劳动中,产品
作为劳动对象化或现实化的结果本应属于作为主体的工人,但在国民经济学描述的
现实中劳动产品并不属于工人,反而与工人对立.因此,“工人对自己的劳动的产品
的关系就是对一个异己的对象的关系.”º对这种关系的进一步剖析表明,“工人在他
的产品中的外化,不仅意味他的劳动成为对象,成为外部的存在,而且愈味着他的劳
动作为一种
与他相异的东西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并成为同他对立的独立力
盈,意味着他给予对象的生命是作为敌对的和相异的东西同他对立。”»这种关系表
现为劳动产品起初是独立于工人之外的存在,进而是与工人相异的东西,最后成为一
种与之对立的敌对力量。
以上构成了马克思对异化劳动的第一个规定,即物的异化。马克思从对国民经
济学的批判中得出这一结论,但这种批判是站在国民经济学之外的哲学立场上进行
的,它使得第一笔记呈现出多重话语的交织,而其主线便是“一个穿透资产阶级经济
现象批判的人本主义现象学”¼。由此出发,马克思还论述了异化劳动的其他三个规
定:人与自身活动相异化、人与类本质相异化以及人与人相异化.
在人的本质问题上,马克思继承了西方的人本主义传统,尤其是他对人的类本质
的规定受到了费尔巴哈的影响.费尔巴哈认为“类”是一个抽象的普遍概念。他说:
“在人里面形成类,即形成本来的人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就是理性、意志、心.”½
他强调的“心”并非抽象的思维,而是指人的感情、感觉以及肉体的存在。马克思认为
“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¾。人不仅能
够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活动,还能够通过实践改造自然,创造属于自己的对象世界。与
动物的片面生产不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人不受肉体需要的影响也进行生产,还能
¹
º
»
¼
页。
½
28页。
¾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Zco。年版,第52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52页.
马竟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2~53页。
张一兵:《回到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中的哲学话语》,江苏人民出版社2。。3年版,第224
费尔巴哈:《基怪教的本质》,《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三联书店1959年版,第2?~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拳乎摘),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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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诀够按照美的规律进行生产.可见,人不仅在自己的生命活动中体会到自由,还通过自
己有意识的活动去创造这样的自由。
马克思不仅关注现实中工人的悲协处境,还深人剖析了这一现象的本质,从哲学
角度阐发了人的类本质概念.甚至可以说,在整个第一笔记的文本中,马克思是站在
人本主义的立场上揭示国民经济学的矛盾的。商马克思在第三笔记中对共产主义所
作的思考便是从这一人本主义逻辑开始的.
三、笔记三:从异化的扬弃到共产主义
手稿的第二笔记仅残存四页,主要说明了私有财产的关系即劳动、资本以及二者
的关系。第三笔记是对第
二笔记的三个补充,在第三个补充中马克思比较系统地论
述了自己的共产主义观点。这一部分在原稿中被细分为七小节,下面我们逐条解读
这七小节内容。
(1)第一和第二小节批判了当时流行的共产主义思潮。第一小节主要论述了一
种原始的粗随的共产主义,它把物质的占有当作人类存在的唯一目的,提出了平均主
义的主张.马克思认为这种共产主义没有摆脱私有财产的关系,“只不过是私有财产
的彻底表现,私有财产就是这种否定。”¹由于没有真正把握私有财产的本质,这种粗
陋的共产主义并没有超越国民经济学,只是在私有财产关系的规定中空谈社会革命.
第二小节的论述很简短,是对当时出现的另一类共产主义学说的批驳.这种学
说主张废除或消灭国家来实现共产主义,马克思对此没有详加评论,只是指出这一学
说虽然把共产主义理解为人的复归,但并没有认识到私有财产的积极惫义,因而仍受
到了私有财产的束缚.
(2)第三小节一开始,马克思提出了自己的共产主义观点:“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
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
因此,它是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
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人
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
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
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º与粗陋的共
产主义观点不同,马克思将私有财产理解为人的自我异化,认为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
产的“积极的扬弃”。在第一和第二笔记中马克思已经指出,私有财产的历史运动消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79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1页.
¹º
毯黔娜盔聚舀朗鉴盆沼戈井谕纽骊属胜羡流亩派当泞灭了封建地产在政治、经济乃至文化方面的统治,创造了丰富的财富,为扬弃自身创
造了条件.因此,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只能是建立在以往社会财富基础之上的人
的类本质的复归。’
马克思认为,私有制下人的异化不仅存在于生产领域中,同样也存在于宗教、家
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领域。国民经济学只考察作为工人的人的现实,而经
济的异化只不过是人的生命活动异化的一个方面,在其他领域中的人同样受到生产
的异化规律的支配.因此,异化的真正扬弃依赖于人的类本质的全面复归,而不仅仅
是在宗教等意
识领域扬弃异化。
人的生命活动本质上是一种对象化的活动,人的本质力童通过实践作用于自然
界,生产出了人的社会以及“作为人的人”。马克思在第一小节批判公妻制时指出:
“人对自然的关系就是人对自己的关系,正像人对人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对自然的关
系,就是他对自己的自然的规定。”¹自然界作为“人的无机的身体”º,是人类理论领
域与实践领域的活动对象。但是,“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对人来说才是人与人联系
的纽带,才是他为别人的存在和别人为他的存在,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
的人的存在基础,才是人的现实的生活要素.”»“社会”并非抽象的东西,而是积极地
扬弃了私有财产的前提下的现实.自然界只有在“社会”中才能够既是人的活动对
象,又是人们相互联系的纽带;人只有作为“社会”的人才能够全面地占有自然,才能
够真正地在生命活动中体现出人的类本质.因此,“社会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
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
主义.”¼在这个意义上,共产主义才真正实现了历史之谜的解答.
(3)在第四小节,马克思继续批判了私有财产条件下人的异化状态.私有财产中
劳动与资本的对立关系,使人只有在片面地占有或拥有对象时才意识到对象是属于
自己的.“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这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
替.”½因此,要积极地消灭私有制,使“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
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¾.马克思认为感官能力同样体现了人的本质力t。
一方面,通过感官的作用,对象具有了属人的特性,成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另一
方面,人的感官的能力是人感受对象的限度,只有社会的人才发展了全部感官的丰富
性,才能全面地感受对象.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摘卜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80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56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挤,,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3页.
¼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乎偏李,人离出版社2000年版.第83页.
½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摘万.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5页.
¾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拳乎摘令,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85页.同时,马克思又一次提到了私有财产的进步意义。“已经生成的社会,创造着具
有人的本质的这种全部丰富性的人,创造着具有丰!的、全面而探刻的感觉的人作为
这个社会的恒久的现实.”¹但是,“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人人的生
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º.那么,如何实现人的解
放呢?马克思认
为,“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t,才是可
能的;因此,这种对立的解决绝对不只是认识的任务,而是现实生活的任务,而哲学未
能解决这个任务,正是因为哲学把这仅仅看作理论的任务.”»
马克思在《
派,指出他们没有离开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基础,只是用哲学批判德国的现实,但“批判
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t只能物质力t来摧毁”¼.这是马克思批
判黑格尔法哲学及其后继者所得出的结论。在马克思看来,批判的哲学本身就应该
受到批判,而对现实的批判离不开现实的斗争。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
克思认识到了私有财产的历史运动所造就的工业与自然科学的强大力量,甚至将人
类解放的希望寄托于工业与自然科学的进一步发展,以此来解决理论的对立,完成对
现实的批判。
(4)在第五小节中,马克思认为,“对于社会主义的人来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
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½。劳动是人类
的对象性活动,也是体现人的类本质的活动。一方面,在劳动中,自然界被改造成为
人化的自然;另一方面,人通过劳动而自我产生和自我创造,劳动确证了人的类本质,
也创造了人的社会。因此,人类的全部历史便是人类在改造自然界的劳动中.自我异
化、最终又扬弃异化而实现自我解放的过程.
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是“从把人和自然界看做本质这种理论上和实践上的感性
意识开始的”,“是人的不再以宗教的扬弃为中介的积极的自我意识”¾。这种感性意
识与自我惫识不是黑格尔所理解的抽象思维,也不是费尔巴哈所说的扬弃了宗教异·
化后的人的本质,而是首先把人理解为一种自然存在物.它同时认为在社会主义中
人通过作用于自然界的对象性活动直接实现了人的类本质,不再把扬弃异化作为自
我实现的中介.因此,对于社会主义而言,共产主义不再是现实生活的中介,而只是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年版,第88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9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8页。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9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2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2页.
¹º»¼½¾“人的解放和复原的一个现实的、对下一段发展来说是必然的环节”¹。
(5)第六小节是对黑格尔辩证法的批判.马克思首先
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的哲
学观点,认为他们在方法上并没有超出黑格尔哲学。其次,马克思指出了费尔巴哈哲
学的进步意义,逐一列举了费尔巴哈对黑格尔的批判意见.但马克思从《精神现象
学》中发现了黑格尔哲学中的积极因素,具体表现为:
首先,虽然黑格尔的哲学体系把从现实中抽象出来的思维当成了人的真正本质,
并把全部历史运动视为这一抽象思维的否定之否定过程,但黑格尔“为历史的运动找
到抽象的、逻辑的、思辨的表达,这种历史还不是作为一个当作前提的主体的人的现
实历史,而只是人的产生的活动、人的形成的历史。”º这种思辨的历史观披上了抽象
的形式,但强调了人类的自我能动方面,真实地反映了人类在历史运动中自我创造、
自我肯定的本质.也正是基于这一点,马克思后来在《关于费尔巴哈提纲》第一条中
指出,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人的能动的方面.
其次,“黑格尔把人的自我生产着做一个过程,把对象化看作非对象化,看作外化
和这种外化的扬弃;可见,他抓住了劳动的本质,把对象性的人、现实的因而是真正的
人理解为他自己的劳动的结果.”»在燕格尔着来,抽象思维并不停留在自身中.它要
外化,要对象化,于是便有了自然界.但黑格尔认为,自然界只是具有自然形式的抽
象范璐和概念,是外在于精神的东西,是精神自己的丧失和异化,所以精神并不满足
于停留在自然界,它必然要扬弃这种异化而复归于自身。在这一过程中,劳动是“人
在外化范围之内的或者作为外化的人的自为的生成”¼。人在劳动中与自身相异化,
而通过劳动人最终又实现了对异化的场弃.通过自我否定实现对异化的扬弃和人的
本质的复归,这是黑格尔辩证法中所包含的事物的创造原则。
马克思还指出了黑格尔的错误:黑格尔在抽象思维的范围内理解异化,并把对象
化与异化等同.“全部外化历史和外化的全部消除,不过是抽象的、绝对思维的生产
史,即逻辑的思辨的思维的生产史.”0照格尔在意识领域抽象地理解人的现实存在,
把观念的异化当作现实的异化,并没有认识到现实的异化就是人的本质的异化。这
充分攀尽了黑格尔哲学的唯心主义本质.黑格尔认为,“不是人的本质以非人的方式
同自身对立的对象化,而是人的本质以不同于抽象思维的方式并且同抽象思维对立
的对象化,被当作异化的被设定的和应该扬弃的东西。”¾在黑格尔那里,异化不过是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3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97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101页.
¼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1页.
½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偏》,人民出版杜2000年版,第”页.
¾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摘》,人民出版社2。。。年版,第”页.
黝瞬撇麟撇耀糊滁鳅爵锄泰耀翻脚甲日暇嘴哪哪黔庶协珊易粼腻嘟淤嫩汉瓶葬从翩釉扔味八人的抽象本质即自我惫识自身客观化为不同于并且对立于抽象思维的东西,扬弃异
化就是扬弃对象化,回归到抽象思维本身.因此,黑格尔虽然同意国民经济学的祝
点,将劳动看作人的本质,但他只承认抽象的精神劳动,并没有认识到现实生活中的
劳动以及人在现实劳动中与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的现实.
相反,马克思认为,“当现实的、肉体的、站在坚实的呈圆形的地球上呼出和吸人
一切自然力的人通过自己的外化把自己现实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设定为异己的对
象时,设定并不是主体,它是对象性的本质力t的主体性,因此这些本质力t的活动
也必须是对象性的活动。”¹人设定对象不是因为人作为主体的主观性,而是因为主
体本身首先就是自然存在物,他才有可能以对象性的活动设定对象.因此,人的对象
化活动不是纯逻辑的思维活动,而是客观实在的人对自然界进行的能动改造活动。
在此,马克思批判了黑格尔辩证法,吸收了其中的积极因素,同时从现实的人的
对象性活动出发,认为“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唯
物主义,同时又是把这二者结合起来的真理”。º这里所说的“唯心主义”是指黑格尔
的概念辩证法,而“唯物主义”则是指英法唯物主义的经验原则。马克思所肯定的是
对象性的客观活动即劳动,并在此基础上将人类历史理解为人类通过劳动而自我异
化并最终扬弃异化的发展过程。
(6)第七小节从资本丰义社会现实出发说明了全面的经济异化。在手稿的原初
文本中,第七小节被分作两部分,排在第六小节的前后,其中,第一部分论述了人的孺
要,第二部分论述了分工与交换。在逻辑编排版中,前者被命名为《私有财产与豁要》
和“增补”部分,后者则作为“片断”被命名为《分工》与《货币》.
第七小节的第一部分延续了第四小节对人的全面播要的论述,批判了私有
财产条件下被异化的人的摇要.马克思认为,在私有制条件下,“对货币的浦要
是国民经济学所产生的真正盆要,并且是它所产生的唯一需要。”»人的摇要被
简单地抽象为货币的数t,工人变得越来越贫穷,也越来越受货币的支配.国民
经济学认为,工人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肉体生活。对于工人而言,“国民经济学
家把你从你的生命和人性中夺去的一切,全用货币和财富补偿
给你。”¼因此,工
人没必要拥有任何属人的孺要.诸如买书、上剧院之类,对于工人而言都是奢侈
与浪费.这是国民经济学所标榜的道德.而当工人们为生活所迫出卖自己的肉
体时,国民经济学却认为卖淫之类的问题属于道德与宗教领域,但是道德与宗教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05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0页。
¼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年版,第123页.
鑫华熬澳滋瀑瘾痣赣蘸撇i毅并不能解决人的生活困难.
马克思认为,问题的实质在于“每一个领域都是人的一种特定的异化,每一个领
域都把异化的本质活动的特殊范围固定下来,并且每一个领域都同另一种异化保持
着异化的关系.”¹在私有制条件下,人的本质的异化表现为人的需要的丰畜性被极
大地简单化和抽象化,每一个领域都体现了人的一种需要,但都只是一种片面的虚假
的播要.每一个领域都规定了特殊范围内的人类活动,这一活动不仅与人的本质活
动相异化,而且也与其他领域内的活动相异化.因此,从人的裕要的丰富性出发,马
克思再一次认为异化并不是简单的经济异化,而是体现在人类活动各领域的人的本
质的全面异化。
在“增补”部分,马克思提到了两种不同形式的共产主义行动.“既然人的生命的
现实的异化仍在发生,而且人们越惫识到它是异化,它就越成为更大的异化;所以,它
只有付诸实行的共产主义才能完成.要扬弃私有财产的思想,有思想上的共产主义
就完全够了.而要扬弃现实的私有财产,则必须有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º共产主
义的实现不仅要消除人们意识中的私有财产观念,还要通过现实的行动消除作为惫
识根源的现实的私有财产。马克思进而指出,“历史将会带来这种共产主义行动,而
我们在思想中已经认识到的那正在进行自我扬弃的运动,在现实中将经历一个极其
艰难而没长的过程.但是,我们必须把我们从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历史运动的局限
性和目的,把意识到超越历史运动看作是现实的进步。”»历史的发展将会通过一段
艰难漫长的过程实现那种现实的共产主义,但对于整个历史运动过程而言,共产主义
只是其中的一个必然环节,而绝非人类发展的最终目标.
四、小结
以上我们简单梳理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共产主义的论证。笔者认
为,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在对国民经济学进行哲学批判的基础上
所理解的共产主义,是指扬弃私有制条件下人在各个领域的异化,最终实现人的类
本
质的复归和人的自我解放.在此,马克思对异化与对异化的扬弃的理解包含以下要
点:
(l)马克思从对国民经济学的批判中得出了异化劳动概念,但他强调私有制条件
下人的异化状态不只限于经济领域,并且从人的全面需要出发揭示了私有制下人在
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5页。
º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8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28页.
泛轰嘟挑{挑少i泳雳枷侃巍琳不同领域中的全面异化.这与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界定为人的类本质的全面复归是一
致的,也说明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概念是一个哲学概念,而不仅仅只是对资本主义现实
的抗议.
(2)异化的扬弃以及共产主义的实现离不开人的实践.马克思揭示了育年黑格
尔派的缺陷,强调必须用实践的方式解决理论与现实之间的矛盾,通过消灭现实的私
有财产关系来实现共产主义.
(3)在手稿中马克思认为扬弃异化的结果便是共产主次的实现,但马克思将人类
历史视为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认为共产主义作为人类历史发展过程的一个环节必
然会被历史的进一步发展所扬弃。它表明,马克思彻底地贯彻了否定之否定的辩证
法,将人类历史视为一个永无止境的发展过程.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哲学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