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悲剧首先表现社会的悲剧

《红楼梦》爱的悲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它展现了不可战胜的环境,这就是所谓的可泣的悲剧;还有一个是它展现了不可战胜的人,这就是所谓的可歌的悲剧。

社会没有爱是可泣的悲剧的一个方面,《红楼梦》的悲剧首先表现为社会的悲剧,在这个方面,它写的是贾府内外的男人的世界和贾府内外男人化的女人世界。这全然就是一个没有爱的世界,也是一个即将沦落的社会。

一、贾府对朝廷的消息“惶惶不定”

曹家对凡是来朝廷的消息都会受到惊吓,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红楼梦》第16回这样写道:

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贾赦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

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第16回)

从上面看出,贾府所有人对自己人身财产毫无自主权,也毫无安全感可言。

二、社会的堕落和腐败

我们从《红楼梦》第4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看出,贾雨村当了一个小小的县官,当他遇到薛蟠的命案时,一开始,雨村听了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来的!”(第4回)可是结果呢,等到潜规则浮上水面,他发现原来薛蟠是四大家族的人,“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第4回)因此,“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面上”(第4回)。贾雨村的堕落变坏的关键原因是因为这个社会已经完全腐烂,贾雨村意识到:在这个社会上生存,那只有一个办法,腐烂得比这个社会还快。

还有就是贾雨村求职,到京都去找贾政,而贾政写一封推荐信给妹夫林如海,林如海当时是巡盐御史,结果是被革职的贾雨村,“轻轻谋划一个复职候缺”(第3回),真是把朝廷任命官员的腐败刻画的入木三分。中国的封建社会,说穿了玩的就是一场“抢椅子”的游戏,它不是靠爱来维持,而是通过“巧取”和“豪夺”来维持生存,最终导致的结果就只能是零和游戏,当然也就是爱的悲剧。

三、“诗礼之家”的失爱,只是假体面

尽管贾家是一个非常好的家庭,是所谓的“诗礼之家”,然而“诗礼之家”却只是表面现象,“诗礼之家”并非爱之家,并没有以“爱”作为立家之本,也没有传爱。诗礼,当然可以延缓大家庭悲剧的到来,但是,却无法根除这个悲剧的本身。因此,没有“爱”来维持的家庭并非真正的家庭,而只能是所谓的“假家”(“贾家”),相敬如“宾”也就是相敬如“冰”。由权势、财富、诗礼打造的家族航母,虽然表面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实际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红楼梦》第75回,在贾珍和邢大舅等几个人吃饭的时候,邢大舅就有感叹:

这邢大舅便酒勾往事,醉露真情起来,乃拍案对贾珍叹道:'怨不的他们视钱如命。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钱势’二字,连骨肉都不认了。……邢大舅叹道:“就为钱这件混帐东西。利害,利害!”(第75回)

外面尤氏听得十分真切,乃悄向银蝶笑道:“你听见了?这是北院里大太太的兄弟抱怨他呢。可怜他亲兄弟还是这样说,这就怨不得这些人了。”(第75回)而且,尤氏意犹未尽,后来到了李纨那里,她又接着大发感叹说:“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

四、各房之间因利益产生裂痕,“自杀自灭”

贾家包括荣国府和宁国府,到玉字辈,已经传了四世,可是各房之间因为利益的纠纷,却已经产生了巨大的裂痕。贾母元宵夜开宴,曾差人去请众族中男女,有一等妒富愧贫,不肯来的;更有憎畏凤姐之为人,赌气不来的,或有羞口羞脚,不惯见人,不敢来的:因此族众虽多,女客来者只不过贾菌之母娄氏带了贾菌来了,男子只有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个现是在凤姐麾下办事的来了。(第53回)而平时即使维持着表面的亲情,但是也只是因为利益而维系在一起,目的也是出奇地一致,就是侵吞这个大家庭的财产。有权势的是直接舞弊,没法将公产变为公产,没有权势的则曲线舞弊,只求能分杯羹。例如,贾珍派贾蔷“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贾琏就深知其中的好处:“里头有藏掖的。”(第16回)贾芹因为他母亲杨氏很会讨好凤姐,凤姐就派她到家庙铁槛寺,去管小和尚小道士,每月“也好弄些钱使用”(第23回)贾芸被凤姐派去采购花木,批下二百两银子,贾芸领了银子,买树大约在五十两以下,其余一百五十两就归贾芸囊中(第24回)。贾琏跟鲍二媳妇通奸,被凤姐知道了,鲍二媳妇吓得去上吊。鲍二媳妇死后,贾琏觉得心中有愧,他“命林之孝将那二百两银子入在流水账了,分别添补,开消过去”(第44回)。

主子如此,再看奴才。探春说:“这一年间,管什么的,主子有一全分,他们(指账房)就得半分,这是每常的旧规,人所共知的。”(第56回)可见,奴才们也不是省油的灯。秦显家被安排去管理厨房,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什么呢?“打点送林之孝家的礼,悄悄的备了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在外边就遣了子侄送入林家去了,又打点送帐房的礼,又预备几样菜蔬请几位同事的人。”(第62回)老嬷嬷们在贾家多年,应该是懂些规矩吧?宝玉就曾经感叹过:“那一坛酒,怎么就吃光了。正是有趣,偏又没了。”(第63回)为什么“偏又没了”?还不是“老嬷嬷们一面明吃,一面暗偷”!

柳湘莲在《红楼梦》里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第60回)。还有惜春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第74回)他们的心声,说明了社会悲剧的深刻。中国文学过去的悲剧并非悲剧,而是惨剧。因为没有爱,因此,所有的人都在拼抢那么一点可怜利益,然而令人痛心的是,这所有人并非坏人,但是由于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因而不得不践踏他人的利益,结果触怒了他人,于是,他人再以十倍的疯狂予以回报,自己再以一百倍的疯狂的反击,这就是探春抨击的:“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最终,就导致了令人恐怖的“自杀自灭”(第74回)

《红楼梦》爱的悲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它展现了不可战胜的环境,这就是所谓的可泣的悲剧;还有一个是它展现了不可战胜的人,这就是所谓的可歌的悲剧。

社会没有爱是可泣的悲剧的一个方面,《红楼梦》的悲剧首先表现为社会的悲剧,在这个方面,它写的是贾府内外的男人的世界和贾府内外男人化的女人世界。这全然就是一个没有爱的世界,也是一个即将沦落的社会。

一、贾府对朝廷的消息“惶惶不定”

曹家对凡是来朝廷的消息都会受到惊吓,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红楼梦》第16回这样写道:

忽有门吏忙忙进来,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的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贾赦等不知是何兆头。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

贾母等听了方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

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第16回)

从上面看出,贾府所有人对自己人身财产毫无自主权,也毫无安全感可言。

二、社会的堕落和腐败

我们从《红楼梦》第4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看出,贾雨村当了一个小小的县官,当他遇到薛蟠的命案时,一开始,雨村听了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来的!”(第4回)可是结果呢,等到潜规则浮上水面,他发现原来薛蟠是四大家族的人,“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第4回)因此,“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面上”(第4回)。贾雨村的堕落变坏的关键原因是因为这个社会已经完全腐烂,贾雨村意识到:在这个社会上生存,那只有一个办法,腐烂得比这个社会还快。

还有就是贾雨村求职,到京都去找贾政,而贾政写一封推荐信给妹夫林如海,林如海当时是巡盐御史,结果是被革职的贾雨村,“轻轻谋划一个复职候缺”(第3回),真是把朝廷任命官员的腐败刻画的入木三分。中国的封建社会,说穿了玩的就是一场“抢椅子”的游戏,它不是靠爱来维持,而是通过“巧取”和“豪夺”来维持生存,最终导致的结果就只能是零和游戏,当然也就是爱的悲剧。

三、“诗礼之家”的失爱,只是假体面

尽管贾家是一个非常好的家庭,是所谓的“诗礼之家”,然而“诗礼之家”却只是表面现象,“诗礼之家”并非爱之家,并没有以“爱”作为立家之本,也没有传爱。诗礼,当然可以延缓大家庭悲剧的到来,但是,却无法根除这个悲剧的本身。因此,没有“爱”来维持的家庭并非真正的家庭,而只能是所谓的“假家”(“贾家”),相敬如“宾”也就是相敬如“冰”。由权势、财富、诗礼打造的家族航母,虽然表面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实际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红楼梦》第75回,在贾珍和邢大舅等几个人吃饭的时候,邢大舅就有感叹:

这邢大舅便酒勾往事,醉露真情起来,乃拍案对贾珍叹道:'怨不的他们视钱如命。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钱势’二字,连骨肉都不认了。……邢大舅叹道:“就为钱这件混帐东西。利害,利害!”(第75回)

外面尤氏听得十分真切,乃悄向银蝶笑道:“你听见了?这是北院里大太太的兄弟抱怨他呢。可怜他亲兄弟还是这样说,这就怨不得这些人了。”(第75回)而且,尤氏意犹未尽,后来到了李纨那里,她又接着大发感叹说:“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

四、各房之间因利益产生裂痕,“自杀自灭”

贾家包括荣国府和宁国府,到玉字辈,已经传了四世,可是各房之间因为利益的纠纷,却已经产生了巨大的裂痕。贾母元宵夜开宴,曾差人去请众族中男女,有一等妒富愧贫,不肯来的;更有憎畏凤姐之为人,赌气不来的,或有羞口羞脚,不惯见人,不敢来的:因此族众虽多,女客来者只不过贾菌之母娄氏带了贾菌来了,男子只有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个现是在凤姐麾下办事的来了。(第53回)而平时即使维持着表面的亲情,但是也只是因为利益而维系在一起,目的也是出奇地一致,就是侵吞这个大家庭的财产。有权势的是直接舞弊,没法将公产变为公产,没有权势的则曲线舞弊,只求能分杯羹。例如,贾珍派贾蔷“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事”,贾琏就深知其中的好处:“里头有藏掖的。”(第16回)贾芹因为他母亲杨氏很会讨好凤姐,凤姐就派她到家庙铁槛寺,去管小和尚小道士,每月“也好弄些钱使用”(第23回)贾芸被凤姐派去采购花木,批下二百两银子,贾芸领了银子,买树大约在五十两以下,其余一百五十两就归贾芸囊中(第24回)。贾琏跟鲍二媳妇通奸,被凤姐知道了,鲍二媳妇吓得去上吊。鲍二媳妇死后,贾琏觉得心中有愧,他“命林之孝将那二百两银子入在流水账了,分别添补,开消过去”(第44回)。

主子如此,再看奴才。探春说:“这一年间,管什么的,主子有一全分,他们(指账房)就得半分,这是每常的旧规,人所共知的。”(第56回)可见,奴才们也不是省油的灯。秦显家被安排去管理厨房,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什么呢?“打点送林之孝家的礼,悄悄的备了一篓炭,五百斤木柴,一担粳米,在外边就遣了子侄送入林家去了,又打点送帐房的礼,又预备几样菜蔬请几位同事的人。”(第62回)老嬷嬷们在贾家多年,应该是懂些规矩吧?宝玉就曾经感叹过:“那一坛酒,怎么就吃光了。正是有趣,偏又没了。”(第63回)为什么“偏又没了”?还不是“老嬷嬷们一面明吃,一面暗偷”!

柳湘莲在《红楼梦》里说过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第60回)。还有惜春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第74回)他们的心声,说明了社会悲剧的深刻。中国文学过去的悲剧并非悲剧,而是惨剧。因为没有爱,因此,所有的人都在拼抢那么一点可怜利益,然而令人痛心的是,这所有人并非坏人,但是由于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因而不得不践踏他人的利益,结果触怒了他人,于是,他人再以十倍的疯狂予以回报,自己再以一百倍的疯狂的反击,这就是探春抨击的:“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最终,就导致了令人恐怖的“自杀自灭”(第74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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