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之宫梦弼(节选)

1 经过三年的刻苦用功,柳和学业大进。这年正逢大考,他竟一举得中举人,全家人十分高兴。从此,他重建家园,赎回了原来变卖的田产,雇用了仆役,门庭房舍重新修整,家境不亚于父亲在世的时候。

2 柳家又重新振兴,柳和父亲在世时的至爱亲朋,又纷纷登门。柳和恨透了这种庸俗的炎凉世态,对道喜的、送礼的一律回绝。

3 柳和虽然富裕了,但没有忘记患难与共的恩人。为了报答刘老太太,他特地备了百两白银和厚重礼物,带领众仆人去无极县拜谢。

4 柳和带领众仆人骑马来到刘老太太家,街坊邻居见了,纷纷前来观看。刹那间,刘家门前人喧马啸,好不热闹。

5 黄某夫妇闻听街上热闹异常,出门观看。只见柳和身着华服,正给刘老太太施礼摹谢。夫妻俩回想起拒绝柳和迎娶女儿,又是悔恨,又是伤心。

6 刘老太太对柳和专程来谢,十分感激,忙置办酒席招待。席间,刘老太太讲起黄女的贤惠,并说黄家夫妇嫌贫爱富,女儿被逼出逃之事,说着流下了眼泪。

7 刘老太太转问柳和是否娶亲,柳和说已经娶了,并邀请刘老太太一定要去看看他的新娘子。刘老太太答应道:『柳公子如此厚道,准能娶个好媳妇。』

8 第二天一早,柳和便让刘老太太坐上轿车,自己骑上马向保定而去。黄某夫妇见了,不觉暗暗伤心。

9 刘老太太来到柳家,黄女身着华服,在丫鬟们的侍奉下,出门相迎。刘老太太得知黄女是柳和妻子,不由惊喜万分,接着两人叙起当年的街坊邻里之情。

10 柳和夫妻盛情款待刘老太太,上下衣着更换一新,并指派两名丫鬟伺候。刘老太太从未享过这样的清福,心中一直感到不安。

11 刘老太太在柳家住了七天,便又回到自己家中。她向黄某夫妇讲了黄女的情形,夫妇二人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出逃的女儿又和柳家成亲。

?

12 由于黄某夫妇生活无着落,刘老太太劝他们去投奔女儿。开始,老两口感到为难:去吧,没有脸面;不去吧,今后生活依靠谁呢?

13 后来,黄某实在忍受不了生活的艰苦,厚着脸皮来到女儿家门。只见门楼高筑,富丽堂皇,进进出出的不是公子小姐,便是达官贵人。他自惭形秽,只好在门口徘徊。

14 一会儿,从门里走出一个女仆。黄某低声下气地说明了自己的姓名和来意。那女仆把他领进一间门房说:『我家娘子倒想见你一面,只是怕公子知道不好,你很饿了吧?』

15 女仆端出一壶酒、两盘小菜,又送他五两银子,说:『我家公子正在宴请贵客,娘子也出不来。吃完饭后,我给你找个地方住下,明早赶快离开,不要让公子知道。』

16 饭后,女仆领着黄某来到门楼底下,说:『公子家中客人多,没有空房,你就暂且在这里委屈一夜吧。』黄某无奈,只好和衣躺在门楼底下。

17 第二天一早,黄某按照女仆嘱咐,打点行装正待回家。无奈大门未开,他只得坐在行李上等待,样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

18 这时,只听仆人说主人来了,黄某慌忙收拾行李躲避。柳和一步闯了进来,他见黄某如此狼狈,以为是奸恶不法之徒,随即命仆人把他捆送衙门。

19 黄某大惊,正想说明原委,几个仆人早把他捆起,吊在树上。黄某面对女婿又惭愧又害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20 一会儿女仆出来,见黄某被吊在树上,假意对柳和说:『他是我的舅父,昨晚来得太晚,还没来得及禀告公子。』柳和听了,当即令人给他把绳子解了。

21 女仆将黄某送出门,说:『昨晚忘记告诉看门人,才惹出这个乱子。娘子说过,请夫人装成卖花人和刘老太太一齐来。』黄某答应一声,急忙离开这里。

22 黄某回到家里,把去柳家的情形对老伴儿讲了一遍。开始老两口还骂柳家毫无情义,无奈黄妻思念女儿心切,还是请刘老太太帮忙,去见见女儿。

23 她们来到柳家,过了三四处院落,才来到女儿的住处。黄氏见女儿头戴珠翠,身着绸缎,丫鬟们有的搬椅子,有的送茶水,俨然像贵妇人一般。

24 母女相见,心中自有千言万语要讲,但因有丫鬟在场,不便出口,只是暗暗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算是彼此问候。

25 黄氏在柳家住了几天,黄女非常殷勤地厚待她,令黄氏十分感动。一天,丫鬟们外出,黄氏对女儿哭诉着说:『都是为娘的不好,以前错怪了你和女婿。』

26 黄女劝道:『咱们母女并没有什么不解的怨仇,只是你女婿一直为此生气。当年他危难之时,去登门迎亲,你们看中的是钱财,把他拒之门外,他能不生气吗?』

27 黄氏深知女儿的话有道理,心中十分惭愧。正在这时,柳和一步闯了进来,一见黄氏怒道:“哪来的乡下婆子,竟敢私自进来,还不赶快走开!”

28 刘老太太忙解释说:『这位婆子是卖花人,没向你讲明,请公子不要见怪。』柳和赶紧拜谢刘老太太:『刘恩人,你来了几天,我太忙,也没来叙谈,实在有罪。』

29 黄氏悔恨交加,没有脸面再住下去,女儿偷偷给她二十两银子,便把她和刘老太太一块儿送回家去。

30 一年之后,黄女思念父母心切,柳和念及夫妻之情,把岳父母接来,赔礼道:『去年蒙二位老人前来看望,下人又没有说明,多有得罪之处,小婿请罪了。』说罢深深一礼。

31 黄氏夫妇在柳家住了几天后想回去,柳和送给他们一百两白银,说:『那位商人才给五十两,就把亲生女儿卖了,我今天加倍给你如何?』老两口满脸羞愧,不再提回去之事。

32 从此,黄某夫妇在柳家住了下来,柳和对过去的事情从不再提。柳和夫妻十分尊敬黄某夫妇,一家人生活过得很美满。

33 随着生活越来越美满,柳和知道自己的家业全靠宫叔叔暗中相助,每当他宴请宾客时,总盼望宫叔叔能够再来,可是,宫梦弼自从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选自《连环画报》201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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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经过三年的刻苦用功,柳和学业大进。这年正逢大考,他竟一举得中举人,全家人十分高兴。从此,他重建家园,赎回了原来变卖的田产,雇用了仆役,门庭房舍重新修整,家境不亚于父亲在世的时候。

2 柳家又重新振兴,柳和父亲在世时的至爱亲朋,又纷纷登门。柳和恨透了这种庸俗的炎凉世态,对道喜的、送礼的一律回绝。

3 柳和虽然富裕了,但没有忘记患难与共的恩人。为了报答刘老太太,他特地备了百两白银和厚重礼物,带领众仆人去无极县拜谢。

4 柳和带领众仆人骑马来到刘老太太家,街坊邻居见了,纷纷前来观看。刹那间,刘家门前人喧马啸,好不热闹。

5 黄某夫妇闻听街上热闹异常,出门观看。只见柳和身着华服,正给刘老太太施礼摹谢。夫妻俩回想起拒绝柳和迎娶女儿,又是悔恨,又是伤心。

6 刘老太太对柳和专程来谢,十分感激,忙置办酒席招待。席间,刘老太太讲起黄女的贤惠,并说黄家夫妇嫌贫爱富,女儿被逼出逃之事,说着流下了眼泪。

7 刘老太太转问柳和是否娶亲,柳和说已经娶了,并邀请刘老太太一定要去看看他的新娘子。刘老太太答应道:『柳公子如此厚道,准能娶个好媳妇。』

8 第二天一早,柳和便让刘老太太坐上轿车,自己骑上马向保定而去。黄某夫妇见了,不觉暗暗伤心。

9 刘老太太来到柳家,黄女身着华服,在丫鬟们的侍奉下,出门相迎。刘老太太得知黄女是柳和妻子,不由惊喜万分,接着两人叙起当年的街坊邻里之情。

10 柳和夫妻盛情款待刘老太太,上下衣着更换一新,并指派两名丫鬟伺候。刘老太太从未享过这样的清福,心中一直感到不安。

11 刘老太太在柳家住了七天,便又回到自己家中。她向黄某夫妇讲了黄女的情形,夫妇二人又惊又喜,万万没想到出逃的女儿又和柳家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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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由于黄某夫妇生活无着落,刘老太太劝他们去投奔女儿。开始,老两口感到为难:去吧,没有脸面;不去吧,今后生活依靠谁呢?

13 后来,黄某实在忍受不了生活的艰苦,厚着脸皮来到女儿家门。只见门楼高筑,富丽堂皇,进进出出的不是公子小姐,便是达官贵人。他自惭形秽,只好在门口徘徊。

14 一会儿,从门里走出一个女仆。黄某低声下气地说明了自己的姓名和来意。那女仆把他领进一间门房说:『我家娘子倒想见你一面,只是怕公子知道不好,你很饿了吧?』

15 女仆端出一壶酒、两盘小菜,又送他五两银子,说:『我家公子正在宴请贵客,娘子也出不来。吃完饭后,我给你找个地方住下,明早赶快离开,不要让公子知道。』

16 饭后,女仆领着黄某来到门楼底下,说:『公子家中客人多,没有空房,你就暂且在这里委屈一夜吧。』黄某无奈,只好和衣躺在门楼底下。

17 第二天一早,黄某按照女仆嘱咐,打点行装正待回家。无奈大门未开,他只得坐在行李上等待,样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

18 这时,只听仆人说主人来了,黄某慌忙收拾行李躲避。柳和一步闯了进来,他见黄某如此狼狈,以为是奸恶不法之徒,随即命仆人把他捆送衙门。

19 黄某大惊,正想说明原委,几个仆人早把他捆起,吊在树上。黄某面对女婿又惭愧又害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20 一会儿女仆出来,见黄某被吊在树上,假意对柳和说:『他是我的舅父,昨晚来得太晚,还没来得及禀告公子。』柳和听了,当即令人给他把绳子解了。

21 女仆将黄某送出门,说:『昨晚忘记告诉看门人,才惹出这个乱子。娘子说过,请夫人装成卖花人和刘老太太一齐来。』黄某答应一声,急忙离开这里。

22 黄某回到家里,把去柳家的情形对老伴儿讲了一遍。开始老两口还骂柳家毫无情义,无奈黄妻思念女儿心切,还是请刘老太太帮忙,去见见女儿。

23 她们来到柳家,过了三四处院落,才来到女儿的住处。黄氏见女儿头戴珠翠,身着绸缎,丫鬟们有的搬椅子,有的送茶水,俨然像贵妇人一般。

24 母女相见,心中自有千言万语要讲,但因有丫鬟在场,不便出口,只是暗暗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算是彼此问候。

25 黄氏在柳家住了几天,黄女非常殷勤地厚待她,令黄氏十分感动。一天,丫鬟们外出,黄氏对女儿哭诉着说:『都是为娘的不好,以前错怪了你和女婿。』

26 黄女劝道:『咱们母女并没有什么不解的怨仇,只是你女婿一直为此生气。当年他危难之时,去登门迎亲,你们看中的是钱财,把他拒之门外,他能不生气吗?』

27 黄氏深知女儿的话有道理,心中十分惭愧。正在这时,柳和一步闯了进来,一见黄氏怒道:“哪来的乡下婆子,竟敢私自进来,还不赶快走开!”

28 刘老太太忙解释说:『这位婆子是卖花人,没向你讲明,请公子不要见怪。』柳和赶紧拜谢刘老太太:『刘恩人,你来了几天,我太忙,也没来叙谈,实在有罪。』

29 黄氏悔恨交加,没有脸面再住下去,女儿偷偷给她二十两银子,便把她和刘老太太一块儿送回家去。

30 一年之后,黄女思念父母心切,柳和念及夫妻之情,把岳父母接来,赔礼道:『去年蒙二位老人前来看望,下人又没有说明,多有得罪之处,小婿请罪了。』说罢深深一礼。

31 黄氏夫妇在柳家住了几天后想回去,柳和送给他们一百两白银,说:『那位商人才给五十两,就把亲生女儿卖了,我今天加倍给你如何?』老两口满脸羞愧,不再提回去之事。

32 从此,黄某夫妇在柳家住了下来,柳和对过去的事情从不再提。柳和夫妻十分尊敬黄某夫妇,一家人生活过得很美满。

33 随着生活越来越美满,柳和知道自己的家业全靠宫叔叔暗中相助,每当他宴请宾客时,总盼望宫叔叔能够再来,可是,宫梦弼自从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选自《连环画报》2016年第5期

扩展阅读:胖嫂回娘家           朝阳沟(上)   (下)    山乡巨变(一)  (二)  (三)  (四)我自民间来           白鹿原              棋魂所谓免费                      走街穿巷忆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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